無論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是不是真的,讓這些習慣處於權力頂點的人承認有個人將淩駕在他們之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似乎已經不容他們同不同意,無數證據表明這就是事實,是世界進化的選擇,如果和這個選擇違逆,誰也不能保證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改變。
現在早已不是講究科學的年代了。
在一片寂靜中,江逾的目光落在時寒黎臉上,眉宇間有絲擔憂。
“寒黎,你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這裡的每個人都各懷心思,有人瘋狂推崇時寒黎認為她眾望所歸,比如宇文姚迦,有人心懷忐忑不知道接下來何去何從,也有人目光複雜,就像看著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子突然握住了至高無上的權柄。
但是隻有江逾是擔憂的,他不知道時寒黎是怎麼想的,而根據他對她的了解,認為她未必想要被推上這個王座。
眾人心思紛紜,然而時寒黎一點都沒有為此苦惱。
“我不是人王。”她說,“每個王都是被選擇的,根據君王的說法,他們會‘覺醒’,怎麼覺醒,覺醒的條件和過程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既然我已經夠強了還沒有這個過程,那我就不是人王。”
她不必說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光憑這個理由就足夠說服這些人了。
“時爺,你不必著急,四階之上還有五階,人類的進程本來就比喪屍慢,等你達到頂端,說不定會有新的看法。”宇文姚迦說。
她從很早的時候,從時寒黎還在地下城的時候就抱有過這種幻想,如果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有一個人做所有人類的領頭人,那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時寒黎?沒有人比時寒黎更適合了。所以剛聽到這些概念的時候,最欣喜若狂的就是宇文姚迦,她需要緊緊攥住扶手,才能控製住臉部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她就開始思考該如何讓時寒黎穩住這個位置,並抓住機會順理成章地引出來,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同意。
至於時寒黎想不想管事,那都沒有關係,有她,隻要時寒黎是最上麵的那個人,沒有任何人能威脅到她就好。
“宇文……”江逾試圖說些什麼,但是看到宇文姚迦執著狂熱的目光,他還是咽了回去,然後和其他人一起看向時寒黎,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無論其他人怎麼想,這個事還是看時寒黎本人的意願,但凡她想,他會全力幫助她。哪怕時寒黎真的不是所謂的王又怎麼樣?人類為自己的智慧感到驕傲,也被智慧所拖累,輿論,口舌,權柄,話術,這些事他不喜歡,但不代表他不會玩。
隻要時寒黎想,她就會成為那個王。
然而時寒黎說:“我到頂了,我不是。”
這話一出,霎時一片寂靜。
到頂了……什麼到頂了?根據情報,她不是剛剛四階麼?
包括宇文姚迦和江逾,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怔然,時寒黎隻是點點頭,波瀾不驚地說:“我五階了。”
之前她剛剛四階的時候想要隱瞞實力,在後麵的博弈中也許可以取得先機,但現在她已經不需要了。
戴嘉實猛地站起來,他麵色扭曲,卻不是提防或者警惕,而是狂喜:“你……已經五階了?!”
時寒黎嗯了一聲,似乎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身上,“熱武器正常情況下無法殺死君王,這次我們能僥幸成功,是因為這隻混沌君王是由毒爆者進化而來,毒爆者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它們的爆炸源。那一戰很難,以後的戰爭會更難,如果你們想要找這兩個所謂的王,不必急於求成了,在這種險境中,他們如果存在,一定會出現。”
“一會我親自去見鄭歲歲一麵。”她剛斷獨行地下了命令,就像她在任何地方所做的那樣,“現在告訴我,你們找到了瓦爾族,這是真的麼?”
“……是真的。”龍坤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他看著時寒黎的目光變了,“但不是他們的領地,我們有一個進化者,能力是超級側寫,他找到了一個瓦爾族人。”
江逾垂下眼。
時寒黎皺了下眉:“確定麼?”
傳說中消失上千年的種族,就這麼在被需要的時候找到了?
“經過多種方法確定,他的確是瓦爾族的人。”龍坤說,“隻是他似乎離開他們的領地很久了,無論我們的人怎麼試探,也無法得知他們的族群所在。”
“不要得寸進尺。”宇文姚迦說,“你們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了,不要再去打擾他們的安寧。”
“問題是……現在還有很多無解。”龍坤苦笑,“時閣下,也許你會好奇我們尋找聖女的依據是什麼,依據就是那個瓦爾族人,他叫烏圖,我們的能力者對他反複試探,發現在提到這則預言的時候,烏圖的腦中會浮現出一抹很朦朧的影子,說明他的確知道更多的信息,但他說他不能告訴我們,再多問也隻是說‘不能’。於是我們不得不讓能力者繼續試探,得出的結論是這個女孩大概在三到二十五歲之間,左手臂上有一道橫貫手肘到手腕上的疤,這就是我們全部知道的了。”
時寒黎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她的手臂上也有各種各樣的傷疤,但是之前在爆炸中她失去了左手,現在重新長出來的已經沒有了。
她倒是沒有懷疑這個人是自己,隻是條件反射聯想了一下,她阻止了自己下意識看向胳膊的舉動。
“如果你想見烏圖,也隨時都可以。”龍坤說,“他也處於我們最嚴密的保護中,除了關於預言的事,他都很配合我們,但事關重大,我們暫時不能讓他離開。因為從他這裡無法得到更多的消息,我們才想要找到更多的瓦爾族人。”
在得知時寒黎真正的實力之後,他們的態度再次發生了改變,隻要時寒黎站在人類這邊,他們的底線可以一退再退。
戴嘉實突然說:“時閣下,我們可以公布你進化的消息麼?”
時寒黎正在思考,她隨意點頭:“隨便。”
她知道人類需要士氣,她不介意做這個點燃火種的人,但現在的情況,遠遠不是隻有士氣就可以度過這場危機。
她思索著說:“既然有了瓦爾族的人,那我給你們看個東西。”
時寒黎如此鄭重其事地要給他們看的東西,任何人都不敢怠慢,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凝神看向時寒黎,時寒黎又打開光腦,重新調整起了時間軸。
因為剛才給眾人看了君王和鄭懷遠,現在的影像也正停在這裡。
那場戰鬥持續了一整夜,中間的過程很長,在時寒黎拉時間軸的時候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默默看著那些快速滾動的畫麵,即使隻是一閃而過,那鋪天蓋地的威壓與險象迭生的場景還是令人心驚,尤其這是時寒黎的第一視角,當她翻身躍起時吊墜也在空中飛揚,偶爾拍到她自己的麵容,那樣凶悍淩厲,帶著即使自己的血都流儘了也要先把對方咬死的狠絕,和平靜地坐在這裡與他們說話的形象比起來就像是換了個人,也讓他們窺見到了真實的時寒黎是什麼樣子。
他們都知道時寒黎很強,她殺死了兩代君王,幫助宇文姚迦在雨林懸崖中的一戰同樣為眾人所知,她還為了清理墮神黨炸掉了一個島嶼,但是這些事都離他們太遠了,五階究竟是什麼概念,也沒有人能夠想象,就像沒有真正見過君王的人永遠也無法憑空想象出君王究竟是一種什麼層次的東西,數據總是死板冰冷的。
但是現在,這些影像一下子將那些遙遠的傳說全都拉到了眼前,即使隻是倍速掠過的場景,已然足夠驚心動魄,讓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而時寒黎垂著眉眼,毫不在意地拉過這些影像,直奔她認為的重點。
她拉到很久之前,畫麵中變為一片蒼茫的黑暗,隻有一束光線在上下晃動著,顯示出時寒黎正身處海底。
然而下一秒,時寒黎動作一頓,她倏然扭頭看向窗外,在她的瞳孔中,一個光點逐漸放大,放大——
“臥倒!”
她大聲提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距離她最近的邢羽風,一把翻滾到了桌子底下。
轟——
一聲巨響,一枚炸/彈投中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