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站上戰場的那一刻他們每個人都有這種覺悟了,邢羽風的語氣甚至帶著平靜,如果平時,時寒黎不會管這種規定,但邢羽風的胳膊現在要廢了,她看了他一眼,說:“你沒被感染,直接去治療。”
邢羽風一愣。
時寒黎肯定地說:“相信我。”
即使隻有簡單的個字,卻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邢羽風的眼睛驀然有些變紅,他沒受傷的那隻手用力地敬了個禮,轉身去幫助其他受傷的士兵。
時寒黎的目光在戰場上掃過,在她的感知中,受到感染的人和沒受到感染的人差彆就像黑夜與白天那樣明顯,這也是為什麼那隻次生物沒有顯著特征,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這是進化到五階之後才出現的感知,也讓她明白了當初君王所說的那句話。
“也許你們分不出來,但是在我的眼中,我們(喪屍與次生物)之間的區彆就像你和我一樣明顯。”
也許這是所有高等進化物都能感知到的事,但是在時寒黎看到的部分,白元槐還沒有接觸到五階進化者,還沒有看到這個設定。
時寒黎多停留了一會,幫助邢羽風將受到感染的人區分出來,這沒有用很多時間,因為外麵剩下的活人並不多了,後麵會有人來清理戰場,時寒黎就沒再多管,跟著邢羽風回了城。
早已有醫生在城中等著,醫生一見到邢羽風的傷勢就倒抽口氣,堅決地表示邢羽風需要馬上回醫院做手術,然而邢羽風搖搖頭:“現在戰場還沒處理乾淨,我需要在這裡鎮守,就在這裡做吧。”
醫生猶豫了一下,說:“但是邢少將,我們沒有帶那麼多麻藥……”
這麼大麵積的手術,肯定需要全身麻醉,起碼也要將他的上半身麻醉,否則萬一邢羽風因為疼痛動作起來,這裡沒有人能控製住他。
聞言,邢羽風望向時寒黎,目光中流露出懇求之色。
“時閣下,可以拜托您控製住我麼?這裡隻有您能做到。”
這一戰不是沒有階進化者出現,但對方也在對抗骨翅馬的時候重傷了。
時寒黎沒有說話,隻是來到邢羽風身邊,單手按住了他的肩,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邢羽風眼中神色一鬆,對醫生點點頭:“請開始吧。”
醫生驚疑不定地向時寒黎看了看,邢羽風的行為表示出時寒黎起碼是個階進化者,但她看起來未免太年輕了。
但醫生沒有浪費時間,麻利地開始給邢羽風做創傷外科手術,他的設備十分簡單,隻有手術刀,剪刀,止血鉗,手術針等必備用品,沒有一點麻藥的一刀割下去,邢羽風整個人都震了一下,他肌肉繃緊,頜骨緊咬,渾身微微發抖。
他一點都動不了,時寒黎的手比鐵鉗還要堅固有力,在邢羽風渾身震顫的時候,她還巧妙地捏了一下他胳膊上的幾塊肌肉:“放鬆。”
邢羽風緊繃的胳膊一下子酸軟下來,他驚訝地抬起一雙微紅的眼睛,又被劇痛激得麵容扭曲。
“看著我,或者看著遠方。”時寒黎說,“彆看著傷口,就沒有那麼痛了。”
這話和哄小孩也沒什麼兩樣,征戰沙場的邢少將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哄過,雖然時寒黎的口吻一點都聽不出來哄的意思,似乎是在很認真地這麼建議,邢羽風痛到發昏的神智裡忽然湧上一絲想笑的意味,他如言地看向遠方,居然仿佛真的沒有那麼痛了。
末世中鍛煉出來的醫生心理素質極高,他動作麻利地給邢羽風清理傷口,切除燒焦的腐肉,縫針,黏合,不簡單的一台手術就這麼被他一個人完成了,完事之後他擦了擦汗,說:“少將,我去那邊了。”
這些進化者身體素質感人,隻要沒徹底斷下來,包紮一下多花幾天就能恢複,於是醫生連固定都沒用。
邢羽風點點頭,他輕輕動了一下痛到麻痹的胳膊,又出了一身冷汗。
時寒黎鬆開他,忽然一聲槍響在城牆下響起,這倒是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清理殘餘的喪屍以及受到感染的人會有人時不時地開槍,但是隨即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看到了嗎?他已經被感染了,如果你執意要讓他進城,那就和他一起留在外麵吧。”
時寒黎本來已經要離開了,聽到這個聲音她動作一頓,走到城牆邊緣向下望去。
一個士兵大哭著抱住了倒在地下的人,那個人已經開始出現喪屍化的行為,喉間嗚嗚著抖動,眼珠變得青白充血,然而那個士兵不願意放開他,哭聲震天:“不!顧上尉求求你,不要殺他!他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他,求求你……”
而在他們麵前,一個身段窈窕的女人正望著他們,她成熟美麗的麵容上神色冰冷,一隻手還穩穩地拿槍指著屍化的人。
“總有人不願意放棄已經感染的親人,即使是經曆過戰爭的戰士,這種事也會時常發生。”邢羽風已經緩過來了,他也看到了下方的爭執,但是並沒有乾預的意思,“顧上尉能處理好的,她雖然加入的時間不長,但她很厲害。”
時寒黎的目光定在那美麗的女上尉身上,眼中湧動著邢羽風沒看到的複雜。
“鬆手。”顧上尉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現在你聽不進勸,所以這是命令 ,我命令你馬上鬆開他,否則下一顆子彈會擊中你。”
“不……不!”
士兵已經失去了神智,他哭泣著緊緊擁抱自己屍變的兄弟,就在喪屍要咬中他脖子的那一刻,顧上尉長腿踢出,明明是不可能踢中的腳步,在時寒黎的眼中她的腿像是一瞬間消失了,然後她的腳以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突兀地出現在喪屍的頭邊,一腳將它的頭踢飛出去。
然後她收回腿,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時寒黎眼神一凝,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在顧上尉踢出腿的那一刻她周圍的空間發生了扭曲,就像有人霎時間把她周圍的空間切成了好幾塊,她從這一塊伸進去,略過了中間許多塊,直接從喪屍腦袋旁邊的那一塊伸了出來。
“非常神奇的特殊能力,是不是?”邢羽風也在看著下麵,“顧上尉的特殊能力是空間扭曲,這是一個作用可大可小,無論怎麼操作都很有用的特殊能力,她來之後幫了我們很多的忙,即使基地裡有這麼多進化者,她的特殊能力也是獨一份。”
時寒黎輕聲說:“她已經二階了。”
“沒錯,顧上尉是一名二階進化者。”
“她是什麼時候來的?”
邢羽風頓了一下,他沒想到時寒黎居然會突然對一個女上尉產生興趣,他的眼神謹慎了許多,回答也明顯經過了思考,更加全麵。
“這位是顧桑雪上尉,是在一個半月前到基地的,她也是最開始在圖柳市的幸存者,運氣不錯,不但進化了,還覺醒了這麼有用的特殊能力,她坐上了過來的船,又通過這個能力縮短了路程,到的時候甚至沒受多少傷,據她所說,和她一起在圖柳市出發的人都死了,隻剩下了她一個。”邢羽風說,“她一開始沒有明確加入基地的意思,但她能力難得,我們勸了幾次,她才同意,並且要求如果以後她要離開,基地不能阻攔她。”
“她還要離開?”
“這我不太清楚,到目前為止她倒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立下了赫赫功勞,在短短的一個半月就升到了上尉。”邢羽風努力地思考這些他平時不太在意的八卦,“她一直在外圍守城,喜歡她的人很多,我隱約聽說,她來這裡好像是為了等人……”
他愣住了,因為時寒黎沒再聽下去,她直接單手一撐城牆,從幾十米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
顧桑雪正在單手把瘋了一樣大哭,身體軟如麵條的人給拎起來,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帶著她幾個月來魂牽夢縈的虛幻感,輕輕落入她的耳中。
“顧桑雪。”時寒黎輕聲說,“你還記得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