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一念抉擇19 她的心臟有了刺痛。(2 / 2)

“鄭歲歲啊……”蘇昭停頓了一下,小心地看向時寒黎,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縮起來。

時寒黎說:“直接說。”

“這女孩的情況有些複雜,我總結一下。”蘇昭坐直了一些,“在明麵上,所有對鄭歲歲的研究都是無害的,對上麵的報告也是這樣,但是這些研究所都是杜尋文和李鶴的地盤,他們真的想做什麼,很容易瞞過其他人,甚至是最上麵的。畢竟事情那麼多,上麵又很信任杜尋文和李鶴,能分在這方麵的精力很少,還不是他們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

“所以,”時寒黎向前傾了下身子,像盯住獵物的獵豹那樣盯著蘇昭,“他們額外做了什麼?”

“一些規定之外的事……”蘇昭不敢接觸時寒黎的眼神,那讓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他們自己知道這些研究所裡不全是值得信任的人,又不能被發現,無論做什麼都不能太明顯。我知道之前杜尋文給鄭歲歲注射了一種興奮劑,能夠大幅度地激發她體內的細胞活性,雖然劑量很小,但鄭歲歲也很小,如果她不是進化者,那些藥可能會給她的大腦和神經造成一些影響……”

他不敢說下去了,因為時寒黎的臉上露出了很冷的神色。

他想了想,還是咬牙說:“其實我一直對鄭歲歲的精神狀態很懷疑,到底是她真的瘋了,還是他們故意把她弄瘋了,好讓她任人擺布?”

時寒黎說:“他們應該做得很隱秘,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從數據上推測出來的!”蘇昭說,“您可以不信任我的人品,但必須信任我的專業能力!每一個女孩的所有數據我都時刻關注,牢記心中,哪一天她們誰血糖波動是因為晚睡了一個小時覺還是多吃了一碗飯我都知道,哪怕他們抹去了正式記錄上的數據,同時期檢測的其他數據也改變不了,那些小檢查他們親自去做隻會惹人懷疑。”

“知道這件事的人,隻有杜尋文和李鶴麼?”

蘇昭點頭:“據我觀察是這樣。”

“他們還做了什麼?”

“如果不是他們隱藏得太隱秘,那據我所知沒有其他的。”蘇昭說,“他們對鄭歲歲也許是愧疚,那個公主房,還有她每天的營養餐,都是李鶴親手去布置的,我去看過,李鶴那個人根本就不會養小孩子,整個房間弄得一團亂……”

他是個偶爾控製不住自己的話癆,時寒黎聽他說著,沉默片刻,“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時間不多了,他們急於求成。”蘇昭單純清秀的臉上露出悲哀的神色,“現在每個人都瘋了,知道得越多的人瘋得越厲害,閣……閣下,我應該這麼叫您麼?我相信沒有人比您更清楚當所有人類的希望都集中在自己肩上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感覺了,杜尋文那個人原本就古板迂腐又自視甚高,他和李鶴那個搖擺不定的軟蛋不一樣,這老家夥一直當仁不讓,認為自己有義務承擔起這個責任,為人類指明新的方向,所以他廢寢忘食,不但研究這邊,還大力支持冷凍艙計劃,然後又一副始終和藹可親一切儘在掌握中的樣子……我覺得他早就瘋了,每次我看見他,我都感到害怕。”

時寒黎抬手捏上眉心。

又是這種理由,每個人在做每一件事的時候似乎都有各種迫不得已的理由,但是總有人要為這些理由犧牲,誰來為犧牲的人負責?為什麼總要靠犧牲無辜的人才能做成一些事?

時寒黎不明白,她想不通。

她不想論誰對誰錯,她隻覺得這一切都不應該發生,原作裡的世界雖然絕望,但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許久沒有說話,蘇昭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兩個人沉默無言,半晌,時寒黎才開口,聲音微啞:“你們能聯係上殷九辭麼?”

蘇昭說:“不太能聯係上,老大上一次聯係我,還是他在圖柳市的時候。”

時寒黎漠然地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蘇昭抬起頭,小心地說:“我的通訊數字是1684756,如果您有任何需求,可以隨時找我。”

他站起身,往房間門口走了兩步,然後猛地回過身來。

“閣下,您可能比我還了解老大,他雖然不像是什麼願意拯救世界的人……”他聲音堅定,“但是以您和他的關係,隻要您開口,他很有可能會同意的,有他在的話,比十個杜尋文和李鶴捆起來都要有用。”

時寒黎看向他:“你們這麼久沒聯係了,這麼堅信他還沒有死麼?”

“老大是不會死的!”蘇昭聲音更加堅定,然後語氣一轉,“何況有您保護他,我相信我死了老大都不會死。”

他離開了,時寒黎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起身關上燈,然後也離開了病房。

她回到了傳染病研究院,這次她沒有走正門,暗影潛行發動,她從樓外悄無聲息地爬到了頂樓,直接撬開了鄭歲歲窗戶上的鎖,她之前在路上撿了幾顆小石子,此時這些石子在她手中堪比子彈,在擊出的時候發出超速的音爆聲,伴隨著幾聲輕響,時寒黎在房間中顯出身形。

她站在月光下,窗外燥熱的風吹動著她身後的窗簾,帶走了室內恒溫係統調控的虛假溫度。

她看著安安靜靜的房間,說:“這個房間裡所有檢測設備都已經短路了,出來吧。”

鄭歲歲沒有馬上出來,在房間毛絨玩具堆積的角落裡傳出細弱的抽泣聲,時寒黎站在原地沒動,鄭歲歲哭了幾分鐘,然後哭聲自動停止了,毛絨玩具堆湧動了幾下,小小的女孩從裡麵鑽了出來。

她望著時寒黎,眼睛在瘦削的臉上顯得很大,她的眼睛還帶著哭過的血絲,神色卻含著打量和謹慎。這不是一個應該出現在五歲孩子臉上的眼神,一下子拉高了她的成熟感,讓她顯得像個披著孩童外皮的成年人。

而事實上,她所做的事也的確超過了大部分的成年人。

時寒黎凝視著她,說:“你是在特意等我麼?”

鄭歲歲站起身,“你明白的,在這個地方我無法信任任何人,隻能試探你,如果你之前說的都是真的,你可能還會再來找我,那我就得告訴你一些信息。如果你說的都是假的,隻是這些人調查出來想要騙取我信任的,那到之前我大鬨一通也應該停止了。”

她的聲音仍然很細,卻沒有任何哭腔,反而十分沉靜,即使她看起來還是有些恐懼,不敢靠近時寒黎,但她說話條理清晰,一點都不像是精神不正常的瘋子,更加不像是被囚禁了許久的五歲小孩。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冒險了,太冒險了,萬一這是一個連環計,是那些人新想出來的騙她的方法,她這麼做會徹底暴露自己,但她控製不住,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到和爸爸相關的事,哪怕這是個險境,她也要親自跳進去才願意死心。

她緊盯著時寒黎,就像隻一有風吹草動就要躲回巢穴裡的小動物,“你明白了我的每一個暗示。”

“你一直在用哭暗示我這房間裡有監控你的東西,即使隻是情緒波動,他們也會知道,包括剛才你都在試探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被毀了。”時寒黎說, “你沒有瘋,從被抓的那一刻你就開始偽裝,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小孩,很容易令人放鬆提防,那些藥劑也沒能摧毀你的大腦,因為你隱瞞了自己有精神類的特殊能力,對麼?”

如果說前麵幾句話鄭歲歲還在冷靜地聽,到最後一句時她露出驚駭的神色,急匆匆地脫口而出:“你怎麼會知道!”

話一出口她就神色懊惱,萬一這隻是使詐,那她等於是自投羅網,畢竟還隻是個小孩,無法做到真正的老謀深算。

但繞是如此,她展現出來的心智,冷靜,偽裝,謀算都已經勝過了很大一部分成年人,令人感到驚歎。

時寒黎會知道她的底牌,當然是因為原書,正因為她知道鄭歲歲是個有神童之稱的角色,所以她不認為鄭歲歲會被這麼輕易地打倒,她表現得越誇張,可信度就越低,昨天不隻是鄭歲歲在試探她,也是她在試探鄭歲歲。

鄭歲歲的行為對其他人來說很正常,但結合當時的情況,她覺得太刻意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難道是爸爸告訴你的嗎?”鄭歲歲急切地向前走了兩步,又倏然怔住,“不對……我被抓走的時候爸爸根本就不知道我進化了。”

時寒黎無法直接說出實情,她麵不改色地說:“我猜的。”

鄭歲歲愕然:“猜的?”

“鄭懷遠一直在強調他的女兒有多麼聰慧,我相信你一定隱瞞了什麼。”時寒黎望著她,“而且我也是一個精神類能力者。”

其實在沒有特意放出精神力的時候,精神類能力者很少能感受到另一個精神類能力者,但被關了許久的鄭歲歲並不知道這點,而且她能感覺到時寒黎比她強大太多,強到簡直不是一個層次,時寒黎能感受到的,她沒感受到也很正常,於是她馬上就相信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已經走到了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在皎潔的光芒下,她瘦得像個小小的精靈。

“……所以,你真的是爸爸找來的。”她期期艾艾地看向時寒黎,眸光中有著淚水,卻又有著希望,她想問又不敢問,猶豫了許久,還是擠出聲音,“那麼,爸爸……呢?”

這個聰明早熟的女孩早就看出了一些蛛絲馬跡,她猜到了真相,但她還是問了。

時寒黎默然,在女孩戚然期待的目光中,她說:“他為了保護你,保護所有人類犧牲了。”

鄭歲歲的淚水噴湧而出。

她低下頭,眼淚一滴滴地掉落到她光腳踩的地毯上:“我猜到了,他那麼愛我,怎麼可能隻讓其他人來找我,我知道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找我的,除非他死了……我知道,我知道……但媽媽已經死了,我隻有爸爸了啊……”

時寒黎沉默地走上前,小小的女孩一把撲進了她的懷中,因為怕被人發現,她連哭都不敢大聲。

時寒黎擁住了她,在她心臟的位置,產生了一絲清晰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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