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的這點小眼神能瞞得過在場的誰,殷九辭的目光更加危險,他也順著蘇昭的眼神看了一眼,然後忽然怔了一下。
“時寒黎,你之前和蘇昭接上頭,靠的是我的戒指麼?”
時寒黎理所當然地點頭,難得覺得殷九辭問了句廢話。
殷九辭的臉上就了然了,他眉梢動了動,不知道是喜悅還是丟臉,反正表情一下子有點扭曲。
“你們先回去吧。”他說,“我處理點事。”
時寒黎嗯了一聲,不以為意地帶著其他兩人進了電梯,電梯門闔上之後還聽到蘇昭小心翼翼的聲音。
“老大,你說回去……你是和時少住在一起麼!”
殷九辭:“閉嘴,過來。”
電梯安靜地往上降,電梯裡的三人也陷入沉默。
快到一樓之前,白元槐清了清嗓子,“那什麼,沒想到殷大佬挑人……挺不拘一格的。”
沒人想到殷九辭那種人挑選的手下居然是這種畫風,白元槐的心理承受能力顯然沒有時寒黎優秀,臉上的震驚還沒有退下去。
鄭歲歲說:“那是蘇醫生,可有趣啦,就是人有點傻,給我找三歲孩子才要看的小畫書。”
因為之前的經曆,她對中心基地的醫生研究院都沒有什麼好感,但蘇昭是個例外,因為他和時寒黎關係不錯。
和這麼可愛的小孩子說話,白元槐的嗓音也不由自主地掐了起來,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加溫柔可親:“是,我們歲歲都已經五歲啦,那歲歲現在都在看些什麼書呀?”
鄭歲歲:“《靈光續史》,《劍王朝通史》,《天命之辭》,《天明記書》。”
白元槐:……
他驚恐地看向時寒黎:“怎麼回事,現在五歲的孩子已經可以看這些老學究才研究的史書了嗎?”
他們走出了醫院,時寒黎已經打開車門,鄭歲歲用“你真大驚小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
白元槐也沒有驚嚇太久,畢竟鄭歲歲現在是預言聖女的身份,會是個天生神童也情有可原……就是讓他有點慚愧。
他們上了車,白元槐看著時寒黎纖長的手指搭到方向盤上,忽然福至心靈,他猛地往前趴了一下,往座位旁邊探出半個腦袋:“時哥,殷大佬剛才說戒指,是不是他的什麼信物?你之前戴在哪了?”
時寒黎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種沒用的問題,不過她還是抬起左手,對白元槐豎起了她的中指。
白元槐眼角抽了一下,不過不是因為這世界友好手勢,而是他終於明白了剛才的小醫生為什麼會對殷九辭露出那種眼神!
不過他知道這事完全怪不到時寒黎身上,畢竟時寒黎對某些常識知之匱乏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戒指又是寓意這麼特殊的物品,兩項相加會讓人誤會也是在所難免……個鬼啦!
一想到殷九辭對時寒黎的複雜感情,他汗毛都想豎起來,他決定不能就這麼讓時寒黎被蒙在鼓裡。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鄭歲歲就嘿嘿笑了,稚嫩的童聲說:“時哥哥,這個位置是代表著訂婚誒!”
時寒黎動作一頓。
”沒錯時哥,一般來說,中指上戴戒指是訂婚的意思,最起碼也是確定關係了。”白元槐趁熱打鐵,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不過現在的年輕人都很潮流,十根手指戴二十枚戒指也不是沒見過啦,所以也沒有那麼重要,嗯對,不過我覺得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
時寒黎沉默。
她的確不知道這點,想到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蘇昭的表現,她覺得大概都有了解釋。
如果是不知道殷九辭的感情,或者是像她和宇文姚迦被人誤會的那樣,她不會在意這種事,但殷九辭對她有很濃烈的感情傾向,這對他不太好。
不過殷九辭應該已經看出來了,他會和蘇昭解釋清楚吧,時寒黎在腦中轉了一圈,還是決定把這件事交給殷九辭自己去處理。
殷九辭不是柔弱沒有主見的人,他知道怎麼做對他自己有利,而她對這種事毫無經驗,也不在意自己在其他人眼裡是什麼身份。
他們回到彆墅,一下車白元槐就發出一聲驚歎。
“時哥,我這輩子都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
“我也沒有。”時寒黎說。
白元槐上上下下在彆墅裡逛了一圈,非常滿意地回到一樓,想去廚房弄點吃的,然後他就看到了時寒黎在案板上熟練切菜的身影。
白元槐:……?
他是不是已經餓懵了,不然怎麼好像出現幻覺了?
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時寒黎甚至熟練地開始給醃肉調味了。
“我的時哥誒!”白元槐大驚失色地撲到廚房,“怎麼回事,什麼廚值得你親自下啊!”
“臘肉直接蒸還是炒辣椒?”時寒黎說。
白元槐:“炒蒜薹也不錯……不對!時哥你才離開我們不到一個月,怎麼就突然進化成大廚了!”
時寒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們都要吃飯。”
之前她不會做飯,是因為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中她沒有學這項技能的必要,現在身處相對安全的環境裡,還有個孩子要養,做飯就成了必須技能,她當然要學會。
時寒黎的邏輯線條很直白簡單,白元槐當然能理解,但他就是覺得幻滅,如果要類比一下,在圖柳市的時候程揚第一次見到時寒黎在他家擦桌子大概就是這種心情。
他發了個呆的工夫,時寒黎居然當真從冰箱裡拿出一把蒜薹,開始熟練地切成小段。
白元槐深吸口氣,實在不能接受這一幕,洗了手抓起圍裙就去擠時寒黎:“時哥,我來我來,輪蒜薹臘肉,誰有我們洛合族人炒得地道!這可是我們族的名菜!”
時寒黎看他是真的會做飯而且手法很嫻熟,就把刀交給了他。
她取出通訊器,給李慕玉發了條信息:回家吃飯。
然後她打開未讀信息,張青黛的消息在最上麵,上麵隻有簡單的幾個字。
【確定岑錦樓收到信息,殺戮活動已經停止,等待回音。】
時寒黎平靜地關掉了通訊器。
“時哥,其實你剛才在病房裡為小玉說的那些話,聽得我很感動。”
白元槐做著飯,空氣裡彌漫著熱氣和米香,白元槐身上係著圍裙,手下做菜的聲音有條不紊。
時寒黎說:“我隻是說出事實。”
“在其他人眼裡,你是在為小玉出頭,誰不希望在自己受委屈的時候能天降一個保護神,從天而降的白馬王子可不隻是小女生想要,而這個站出來為她說話的是你,你不知道這是多大的分量。”白元槐笑著說,“我敢說如果小玉下次再見那些人,他們態度一定會改變的。”
“是慕玉自己贏得尊重,這不是我給她的。”時寒黎說,“我不知道事情全貌,隻是覺得戴嘉實說話很不舒服。”
“不舒服是正常的,那真的不是正常父女的溝通方式……可能很常見,但它不正常。”白元槐準備好了臘肉和蒜薹,又從冰箱裡拿出幾個雞蛋和西紅柿,“戴嘉實不但是個父親,還是個上位者,這兩種身份組合在一起其實怪可怕的,這讓他習慣性地用權力去壓迫彆人。他不會懂得解釋,因為他的人生裡不需要解釋,反正其他人都必須得聽他的,但小玉偏偏不是會對權力彎腰的人,他們之間根本的症結就在這裡,時哥你知道他們今天為什麼會吵起來麼?”
“大概能猜到。”時寒黎說。
“小玉一開始隻是想來看看戴嘉實的病情,她說按照之前的經驗,她不能和她爸爸說話十分鐘以上,不然一定會吵起來。”白元槐熟練地打雞蛋,“事實也確實是這樣。我先去看的阿棲,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但是絕對沒五分鐘,他們兩個就吵起來了,小玉想要一個答案,關於她母親死亡的答案,但是戴嘉實就是不肯告訴她。”
時寒黎說:“她母親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元槐搖搖頭,“她沒有和我說過,但是如果時哥你去問,她應該會告訴你,如果你想幫她幫到底,就去問問她吧。”
時寒黎嗯了一聲。
吃過飯之後白元槐已經累極了,但他堅持不讓時寒黎洗碗,硬是堅持著自己收拾完了衛生,才隨便挑了個房間倒頭就睡,一睡就睡到了大晚上。
他出來的時候,客廳裡已經坐滿了人,時寒黎,鄭歲歲,程揚,李慕玉,殷九辭,還有白天見過一麵的那個美麗的女上尉。
他頂著鳥窩頭,呆呆地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嗨?”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