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遺跡已經幾乎肯定是瓦爾族的居住地了吧。”宇文姚迦說,“如果在遇見真正的瓦爾族之前,這個判斷還有待商榷,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異議了,而且城市裡隻有建築,沒有屍骸,應該是他們提前預言了島嶼的沉沒,提前搬走了。”
時寒黎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一點,說:“那座城市,重新露出來了。”
場中一靜,然後有人猛然站了起來,“這不可能!”
時寒黎說那遺跡起碼在銀霜海兩千米以下,如果它能重新露出地麵,就說明出現了重大的地質變遷,要麼是氣候變化導致了海平麵上升,要麼是嚴重的地震或者海嘯導致海水遷移,無論是哪一種,都代表著出現了重大災害,在這種情況下,會有多少人死去?
然而時寒黎沒有給他們消化的時間,遺跡現世這種事在她看來根本不算什麼,真正值得恐懼的,是和拉維諾同樣存在於銀霜海中的那個東西。
“在你們的文化裡,有沒有外形像鯨,體型巨大,並長有肢體的物種?”時寒黎說。
每個人的表情都凝滯住了,他們不知道時寒黎這麼問的寓意,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想往最接近真相的方向去考慮。
“在我們依蘭族的傳說裡,那是導致那場滅世大洪水的源頭。”宇文姚迦輕聲說,“它的名字已經不可考,我們稱呼它為‘毀滅’,就像大洪水的傳說一樣,沒人能證實它的真實性。”
“在我們的神話傳說裡,也有類似的東西。”龍坤臉色蒼白地說,“它叫青鯤,傳說它通體青色,體型遮天蔽日,當它出現的時候,甚至能遮住太陽,導致世界無光。據說它上一次出現的時候,讓世界陷入長達一百年的黑暗,生物大麵積地死去,有人找到長翅膀的飛馬,又建造了一艘大船,讓剩餘的所有生物都上了船,由飛馬拉著衝出了雲層,才重新獲得陽光,得以活了下來。”
“這不是傳說麼?這隻是傳說吧,時閣下為什麼要在這時候說一個傳說?是在調節氣氛嗎?”楊韜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放在桌麵上的手不可控製地發著抖。
齊聽寒將滑落到鼻尖的圓眼鏡又推回去,聲音也失去了平穩,“其實每個族都有類似的物種出現,這東西本來就不太可能隻是個傳說,不是麼?”
白元槐和李慕玉沒有說話,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是跟著時寒黎回來的,白元槐更是實實在在地和時寒黎一起麵對過那個東西,那樣無儘的恐懼再次襲來,他感覺自己仿佛再次陷落進了那兩千米深的海底,水壓傾軋而來,讓他無法呼吸。
“時哥……”他的牙齒有些打顫,“那個東西,它,它……?”
“它能水生,也能上陸地,甚至還能飛行,是麼?”時寒黎平靜地說,“做好準備吧,它還活著。”
哢嚓一聲,有人失手打碎了自己麵前的杯子。
場中陷入久久的沉默,因為是時寒黎說出來的,沒有人去質疑這個消息的真假,所有人都呆呆地坐在原地,麵容不是怔然就是絕望。
在這個消息的對比下,其他的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了,什麼權力的爭奪,什麼種族的隔閡,什麼時寒黎打碎了監控器,在這樣宏大絕望的命運下都是渺茫的塵埃,做與不做都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人類該如何麵對這場危機?世界該如何避免走向最終的末日?這就像個無解的謎,即使此時坐在這裡的都是人類中最璀璨的精英,他們每一個都熠熠閃光,每一個都對人類有過不可磨滅的貢獻,但他們此時全都迷茫得如同第一次麵對世界的孩子。
“準備……”龍坤低啞地說,“人類還能做出什麼準備。”
“一樣一樣地做,無論能做什麼都去做,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我們必須嘗試過能想到的每一種方法!”戴嘉實臉色發紅,怒目圓瞪,“齊聽寒,人工磁極不是一直在研究中麼?在磁極徹底消失之前,能不能完工!”
“我儘量。”齊聽寒歎了口氣,按照他的性格,這已經是要拚命的征兆了。
“我要的是一個肯定的答案。”
“除非我死,否則我會奮鬥到最後一刻。”齊聽寒說。
時寒黎轉頭看向窗外,比起早晨的時候,現在天色已經完全變成昏黃,風聲赫赫,預示著一場嚴重的沙塵暴要來了。
“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冷凍艙計劃必須要在兩個月內完工,現在殷博士來了,病毒方麵全權交給他和李鶴,讓杜教授全力配合冷凍艙那邊。”戴嘉實突然看了眼時寒黎,聲音冷酷,“另外兩隊科研隊也在路上了,我們已經分彆派人去接,在這種時刻我希望大家都不再有任何小心思,共同度過這個難關。”
時寒黎側眸望著窗外,置若罔聞。
“隻要時寒黎在這裡,沒人敢動什麼小心思,不是麼?”江逾意有所指地說,“瓦爾人不是就在你們那邊麼?讓那個超級側寫繼續試著問問吧,萬一能有什麼信息,在此刻也聊勝於無了。”
“你們真的不擔心青鯤麼?”楊韜目光有些呆滯,“它已經出來了,下一步它會做什麼?”
“沒有發生的事擔心也沒用,就像沒有下一步指示的時候,我們對這個該死的人王討論再多也隻是浪費時間。”宇文姚迦說,“儲存糧食,保存電力,就這樣。”
沙塵暴呼嘯而至,外麵響起驚叫和大喊的聲音,所有人都看向窗外,忽然江逾那邊傳出刺耳的警鈴。
“海嘯預警。”江逾匆匆地說,“抱歉,各位。”
他的屏幕灰暗下去。
宇文姚迦深深地看了時寒黎一眼,也一言不發地關掉了視訊。
沙塵和石子劈裡啪啦地擊打在窗戶上,窗外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了,完全被黃色淹沒。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末日啊。”不知道是誰喃喃。
時寒黎忽然站起了身。
所有目光都向她望了過來,她沒有看向任何人,徑直出了會議室。
白元槐和李慕玉也立刻起身想要跟上,卻被龍坤叫住了。
“慕玉,元槐,關於夢的事,還請留下來多討論一下。”龍坤說,“以時閣下的能力,他不會有危險的。”
事關重大,兩人都不得不留了下來,龍坤的神色也有些怔然,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已經問過很多遍的問題。
“時閣下他……真的沒有覺醒麼?”
“時哥說沒有,我相信他。”李慕玉堅定地說。
龍坤更加頹然,戴嘉實說:“就算不是他,人類也不能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