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錦樓眼睛微眯，“我知道你很強，五階了，是不是？你能保住你自己，你能保住這基地將近三百萬人？你們對高級次生物的傳播方式一無所知，以為抓幾個三級的廢物就能了解我們了？做夢。”
時寒黎的神色還是十分平靜，說出來的話放出去卻能引起世界震動。
“你能讓病毒在空氣中傳播，是吧。”
岑錦樓的表情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時寒黎，“你怎麼會知道？你們根本不可能有研究樣本！”他快速地沉思一下，又眯起眼，“是殷九辭？他和你一樣，也是個怪物，我當初找鄭懷遠合作，就是想讓他殺了你和殷九辭，結果他不中用，把自己給搞死了，浪費了我費心給他準備的祭品。”
他把這個信息的來源歸到了殷九辭身上，時寒黎也不做反駁。這當然不是殷九辭發現的，他也許慢慢能夠推測出來這個結論，但這個結論太過大膽了，他不會貿然這麼猜測，現在有太多的事絆住了他，他暫時沒有時間門研究次生物。
書裡岑錦樓沒有正麵出場，但是有其他四級以上的次生物出現過，他們能讓病毒散發在空氣中，讓人防不勝防，所以時寒黎問殷九辭岑錦樓有沒有造成什麼影響，目前看來他什麼都沒做。
這也是時寒黎為什麼想要親自等岑錦樓的消息，又為什麼在明知道基地裡有兩個四階進化者的情況下仍然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她沒有想到對方會直接殺到中心基地，還正好在她離開的幾天間門隙裡。
“你如果想，這個基地現在已經淪陷了。”時寒黎說，“你沒有這麼做。”
岑錦樓神色明滅，他似乎想要笑一下，又覺得自己的臉部肌肉現在無法調動出漂亮的笑容而停了下來。
“我不傻，時寒黎，現在惹怒你對我沒有好處，你們是不是以為次生物都是一群活死人了，即使有大腦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他柔聲說，“不過我是否要這麼做取決於你給我的回答，你不會以為那兩個四階和這道牆能困得住我吧。”
時寒黎沒和他對著放狠話，她取出自己吊墜，調試了一下，一道虛影成像憑空出現，岑錦樓猛地後退一步，他火紅色的長發倏然無風自動，每一根都銳如鋼針，隨即他發現浮現出的影像是他最惦念的身影，頭發驀然落了回去。
“可心……”
他臉上的神色變了，那雙大大的眼睛裡仿佛有東西在搖搖欲墜，他上前一步，明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伸出纖細的手指，試圖碰觸女孩的麵龐。
他的手指當然直接穿透了過去。
“可心？可心！”他一下子慌了，剛才還神誌清醒，這時猶如瘋了一樣不斷試圖摸到女孩，他神色癲狂，直接跪到了地上，碩大的裙擺攤開一地，“可心是哥哥啊！你出來，你和我說句話，告訴我你沒死，可心，可心……”
時寒黎垂眸看著他，他哭了，神態脆弱可憐，一點都不像那個傳說中罪不可赦的次生物，倒像是受儘了全天下所有欺負的可憐蟲。
“這不是通訊，是錄像。”她說，“她人不在這裡，我讓人給她錄了段影像，內容應該是她想對你說的話，如果你神誌清醒，我可以放給你看。”
這段錄像是她朝江逾要來的，信號傳輸緩慢，她直到前天才收到，一隻沒有時間門打開看，她也不知道裡麵究竟說了什麼，但她相信江逾。
岑錦樓的動作驀地僵住了，他眼神中脆弱和瘋狂交織，似乎有兩個意識在劇烈地爭奪他身體的掌控權，他慢慢地垂下頭來，長發遮住了他小巧的臉，他用指尖抹去自己的眼淚。
“我怎麼確定，這不是電腦合成的？”
“你可以和她直接通話。”時寒黎說，在他猛然抬起頭來時補充，“在我們雙方都覺得可以的時候。”
岑錦樓突然笑了，“時寒黎，世間門關於你的傳言都是說你玉麵殺心，沒有人說過你很狡猾。在我們雙方都覺得可以的時候？我覺得現在就可以，你這個虛無縹緲的條件完全把主動權握到你自己手裡了，就像毛驢麵前吊著的那根胡蘿卜，愚蠢的傻驢永遠也不知道那根棍子就吊在它自己的脖子上，它永遠也追不上。”
“你沒有選擇。”時寒黎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信我，或者我們現在就殊死一戰，你帶著你的懷疑一起死。”
岑錦樓看著她，又慢慢地移動視線看向站在他麵前的立體影像。
“我能怎麼選呢？”他呢喃著落下淚來，“哪怕我把全世界所有人都毒死了，也比不過她的一根手指頭，你贏了，先讓我看看她。”
時寒黎按下播放。
死板的影像霎時鮮活起來，在時寒黎的印象中唐可心是很文靜的女孩，即使再不舒服也不哭不鬨，小小年紀就帶著秀外慧中的氣質，現在影像裡的唐可心高了一些，也胖了一些，眼神靈動，顯然江逾把她照顧得不錯。
“哥哥，你真是個大笨蛋！”唐可心張口就是當頭一棒，“你怎麼能怪時寒黎大哥哥害死了我和奶奶呢！如果不是他，我現在都也活不下來了！”
時寒黎一怔，岑錦樓也愣住了。
這句話似乎把唐可心的活潑值給用光了，她垂下眼，臉上表情局促，但還是勇敢地抬起頭再次麵對鏡頭。
“哥哥，江逾哥哥說讓我和你說幾句話，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細聲細氣，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我想過很多次，再次見到你的話我會和你說什麼，我想說好多好多，到了這時候，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女孩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和鼻頭紅了起來。
“奶奶死了。”她哭著說，“他們什麼都沒有瞞著我，我知道奶奶是為了找我，自己出了超市，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被抓，奶奶就不會死了，結果我卻活了下來，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你為什麼要怪救我的人？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不喜歡這樣……”
不是每個五歲的女孩都是鄭歲歲，唐可心儘力在表達自己的意思，還是難免陷入情緒化的語焉不詳。
她低頭抹眼淚，“是我犯了錯，你不要怪彆人，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要怪他們……哥哥，我好想你。”
畫麵戛然而止，岑錦樓慌亂地去摸她，“可心？你再說兩句話，可心，我也想你，好想好想你，你等著我，等著我……”
他聲音漸弱，瘦弱的肩頭不停地顫抖，然後他倏然暴起，整個人撲向時寒黎，麵容猙獰狠戾。
“你帶我去見她！你到底把她藏在了哪裡，帶我去見她！”
他的聲音嘶啞淒厲，如同啼血的杜鵑，長發無風自動，猶如鋼針做成的流雲，尖銳的光芒閃過，儘數紮向時寒黎。
金屬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時寒黎雙刀在身前甩出流暢的刀花，一根頭發絲都沒有突破她的防禦，然後她找準縫隙，刀刃交叉，將長發齊齊剪斷。
剪斷的頭發恢複成細軟的發絲落到地麵，岑錦樓如遭重擊，重重地後退幾步，臉色發白，神色怔然。
他的頭發從斷口處快速重新長出來，發絲每長長一寸，他的臉色就更白一分，等長回之前的長度，他的臉色已經近乎透明。
“瘋夠了麼？”時寒黎冷聲說，“我之所以在這裡和你說話，沒有直接把你扔進實驗室，是因為我相信次生物也有著自己的感情和思維，隻要你們夠堅強，屬於人類的部分會淩駕在病毒之上，如果你沒有理智，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岑錦樓抖了一下，他沒再發瘋，神色空洞地看向時寒黎。
“你相信……我們還有人類的部分？”
“你們沒有麼？”時寒黎說，“如果沒有的話，你現在發的什麼瘋？唐可心對你而言隻是你作為人類時的執念麼？如果我現在就讓你見到她，告訴你她以後都有人好好地照顧，代價是讓你去死，你願意麼？”
“我願意。”岑錦樓毫不猶豫地說，“但是我不相信你們，之前你們好好地照顧她，是因為不知道她和我的關係，現在你們知道了，不就馬上利用她來威脅我了麼？如果我死了，你們會怎麼對她？”
“你在心中預設好了我的立場，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時寒黎說，“我見過讓意誌淩駕於病毒之上的次生物，這也是我給你預設的立場，如果你不像他那樣，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