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進攻這麼久以來,人類第一次真實地傷到了這隻巨獸,也換來了它的滔天怒火!
低沉悠遠的吟詠響徹大地,震耳欲聾,而在身處它身上的人類眼中,山巒崩塌,草木震碎,這一刻不隻是人類在逃命,寄生在它身上的所有異獸也在瘋狂地奔逃,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埋藏在附生物下麵的部件伸展出來。
它邊緣透明,似乎由一種奇特的黏膜粘合,而在它內部,是一根根直戳雲霄的鋼骨,這些鋼骨被粘合在一起,扇動間奪去了無數人的性命!
“魚鰭?那是魚鰭嗎?!”白元槐的聲音變了調。
殷九辭也急促地出聲:“你們做了什麼?”
那接天連日的豎鰭偏偏靈活無比,它掃蒼蠅般掃落一片人類和飛機,徑直衝著時寒黎掃了過來,時寒黎喊了聲“躲開!”迅速向後躍起,超頻爆限開啟,藍色的結晶蔓延至黑骨的刀鋒,她雙手持單刀,橫切!
豎鰭被她削斷,無力地掉落到下方,時寒黎正待繼續攻擊,她眼前一閃,程揚已經撲了上去。
“我來為你擋住!時哥你快去剝它的鰓骨!”程揚大喊,“隻有你能剝得下來,這裡交給我們!”
李慕玉也立刻調整戰術:“所有隊聽令!除了存儲最後火力的山隊,其餘人全部阻擋進攻,為時哥爭取時間!”
這場戰鬥持續了這麼長時間,人類的彈藥要消耗殆儘了,還活著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但是他們悍然無言,全部在用最後的掙紮為時寒黎鋪墊前進的道路。
時寒黎氣息急促,她立刻回到地方,對付下一條鰓骨。
這時沙沙的聲音響起,岑錦樓虛弱沙啞許多的聲音傳出來:“你們在外麵乾什麼?這東西發狂最倒黴的可是我。”
時寒黎用力將另一條鰓骨撬起,已經能看到下方細密的鰓絲,它們可怖地開合著,卻沒有任何攻擊性。
青鯤的吟詠中滿是憤怒和痛意,它的進攻越加瘋狂,岑錦樓那邊傳來呼嘯的狂風聲,他似乎掉進了什麼地方,發出啊的慘叫。
“什麼情況!”時寒黎問。
“沒……”岑錦樓咬緊牙關,還是無法抑製聲音中的顫抖,“就是它每一次張嘴大叫對我來說都挺危險的,這裡麵光滑無比,很難附著上去,這已經是我第五次嘗試了。”
“要快。”時寒黎定定地說,此時她已經掀起來了第四條鰓骨。
“我……知道……”岑錦樓咬著牙說,似乎在用力。
聲音太混亂,時寒黎聽不清岑錦樓那邊的聲音,隻能聽到他越來越粗重沙啞的喘息,她忽然意識到什麼:“你嗓子怎麼了?”
“腐蝕液體。”岑錦樓的嗓子已經不複之前的清亮,變得沙啞難聽,“雖然我被退學了,但我化學實驗還是做過的,如果我不是四級,現在我就已經融在裡麵了。”
時寒黎眉目一凜。
這的確是她預先想到的危險之一,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墊上了太多人的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停下來了。
“彆急,我在往上爬了,反而是你,動作快不快?彆到時候還要讓我等你。”岑錦樓挑釁地說。
時寒黎不發一言,沉默地挑斷第十根鰓骨,此時她聽到了龜裂之聲,來自她手中的刀。
“時寒黎,其實我在乎外婆和可心,但我並不愛她們。這話在你這種正義的大英雄眼裡一定很可惡是不是?但我能騙你,騙不了我自己,外婆和可心,隻是我還活在人間的一個寄托,你明白麼?她們是我和這個世界唯一還能產生聯係的事物,有人殺了她們我會為她們拚命,但我不愛她們。”岑錦樓突然說,聲音越加低啞,“我無法去愛不了解我的人,她們給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善意,但她們不理解我,外婆一直在讓我好好上學,掙了錢去看錯認性彆的病,可心也一直叫我哥哥,我試圖和她解釋可以叫我姐姐,但她說就算哥哥不是姐姐她也喜歡我。多麼純真善良啊,我知道我應該知足了,但我的心越來越難過,它騙不了自己,在她們眼中我仍然是異類,隻是她們的善良讓她們接受了我,就像施舍,你會對一個正常健全的人施舍什麼嗎?不會,我還是殘缺的,不正常的。”
“——而相對的,但凡有人把我當成正常人,我就會愛上他,哪怕他是個男人。”
時寒黎動作一頓,瞳孔中蔓延出震驚。
“我不再是對每個人搖尾乞憐懇求他們理解我,聲嘶力竭地解釋我不是怪物的可憐蟲了,是不是真的把我當正常人看,我能看得出來。”岑錦樓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是男是女,是動物是人類,甚至是風是雪在你眼裡都沒有任何區彆,時寒黎,你長在人類社會裡,又站在這麼高的位置,你怎麼能乾淨到這個程度?你怎麼能……是個男的。”
時寒黎剝出了第十五根鰓骨,整個鰓部已經血紅一片,全部都是翕動的鰓絲,看上去十分恐怖。
這個麵積已經足夠發動進攻了,她站在邊緣,冰藍色的光芒滲入黑骨刀龜裂的每一道縫隙中,填補起來。
岑錦樓還在繼續說,他的聲音越加狠戾,也越加虛弱,“我說錯了,我還是當年那個可憐蟲,但凡誰給我一點善意我就念念不忘,我就是會願意為了那一丁點善意去死的可憐蟲,之前給我這份寄托的是外婆和可心,而現在——是你啊!時寒黎!”
時寒黎低下頭,從細密的鰓絲中一抹手電強光越來越近,那一層看似輕薄實則堅不可摧的阻隔下,岑錦樓到了。
“進攻。”時寒黎說了一句,然後用儘自己最大的聲音,“進攻!”
她高高躍起,刀刃上凝聚出衝天冰鋒,她的行動就是號角,一時間所有人不顧其他方向的進攻,全部攻向最脆弱的鰓絲!
時寒黎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徹底的金色,她的身影淹沒在漫天絢爛的炮火中,在她眼中那抹鮮豔的紅色沒有任何顏色能夠遮蔽,就在岑錦樓的發絲穿透過來的瞬間,她用儘全身力氣,舉刀豎劈!
悠長的吟詠震天撼地,大量滾燙的血液如同爆裂火山中的岩漿噴湧而出,這些血液蔓延到人類身上,人類無一不哀嚎著栽倒,而他們碰到血液的地方在恐怖地溶解,周圍的飛機被濺射到血液,也頓時發出滋啦的聲音,旋轉著掉向地麵。
隨著這一下攻擊,碎裂聲不絕於耳,在冰晶消失的瞬間,時寒黎將黑骨刀的碎片收回了空間,跌了下去。
時寒黎有些脫力,她也被濺到了血液,劇痛傳來,她低頭看去,沾到血液的胳膊幾乎瞬間就被腐蝕得露出了白骨。
她心口一跳,那岑錦樓?
然而現在不是找人的時候,他們腳下青鯤的身體劇烈地波動起來,不是之前那種翻身的震動,而是每一塊組織都在移動翻新,甚至有人因為躲閃不及,被直接卷入到皮肉裡麵!
時寒黎:“慕玉?”
“它……它……”李慕玉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才強行讓自己發出聲音,“它在變化形態!”
“變化形態?什麼叫變化形態?”白元槐嘶啞地大吼,“彆告訴我這家夥還有第二階段形態!”
還沒等李慕玉說話,時寒黎在翻滾中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她顧不得什麼,立刻大喊:“命令所有人下去!離開這裡!快!”
李慕玉被嚇得不會說話了還不算什麼,但是時寒黎用這種急迫的大吼命令撤退,就是真的危在旦夕了,冰涼的恐懼直衝所有人的天靈蓋,李慕玉朝所有人下了令。
時寒黎放出了所有會飛的禦獸,儘可能多地接住下落的人,但還是有無數人跌落進下方的水中,千鈞一發之際程揚猛地撲到了她的骨翅馬上,他們剛剛飛得遠了一點,就看到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
骨骼折疊,體積扭曲著收縮,那看不見頭尾的龐然大物正在迅速地發生變換。
一雙閃著五彩光芒的鱗片組成的巨大雙翅探出,猶如鋼鐵鑄就,耀眼的火光之下,彩色的巨鳥揚起震顫的翎羽,發出清脆的鳴叫。
響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