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黎湧上一絲不好的預感，“以前山門關閉的時候，最長關了多久？”
烏圖想了想，“最長一次應該是永樂王朝換代的時候，那時候比較危險，當權者瘋了一樣在找我們，我們就關了山門，持續了大概六百年吧。”
時寒黎：……
殷九辭抱著電腦過來，看到她臉色凝重，也猜出來是什麼情況，他用眼神安撫了一下，坐下來在電腦上打字。
時寒黎本來沒想偷窺，但殷九辭完全沒避著她，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上麵的內容。
那些複雜的分解圖和分子式她看不懂，但她看到了蘇昭的信息，一眼過去沒看清字是什麼，但是長達十行的感歎號非常紮眼，可以看出他有多麼激動。
和蘇昭的激動相對的，殷九辭一臉淡定，像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出發之前我告訴蘇昭，每天給我傳一遍實驗數據，我之前給他們開好了頭，隻要他們彆太蠢，讓數據一直自我迭代就行。”殷九辭說著，唇角還是微微翹起，“現在第一遍運算結果出來了，和我預想的大差不差。”
“是病毒疫苗麼！”程揚耳朵尖，一下子跳過來，第一次用充滿期待的目光望著殷九辭。
他的聲音不小，屋子裡的聲音靜了一瞬，齊齊地轉向這邊。
這件事非同小可，時寒黎也認真起來。
殷九辭也沒有特意賣關子，直接說：“不止是疫苗的問題，之前我從青鯤身上的病毒得到了一些啟發，戰鬥一結束就去馬不停蹄地研究了一下，現在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方向已經能確認了。”
他掃視其他人一圈，目光落在時寒黎臉上。
“宿主不同，外因不同，導致的進化方向可能產生偏移，那些東西身上的病毒就和我們的進化方向不一樣，是相似但截然不同的分支，而它們五階段以上的病毒具有非常強的穩定性，所以我產生了一個猜想。”他說，“那就是有沒有可能次生物進化的終點可以不是自我意識消失，最終由病毒操控，有沒有可能病毒可以隻改造人體，而不攻擊大腦？”
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驚人的話，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按照病毒的本體感染，這個猜想是被推翻的，病毒就是病毒，無論怎麼進化，它的目標都是侵占宿主，最終成為宿主，但是，”殷九辭話鋒一轉，“我們可以進行人工乾預。”
“人工乾預？”
“是。隻要這次我沒死，我有把握把抑製劑搞出來。”殷九辭眯起眼，眼底的精光是勃勃的野心，“以前被感染的次生物我不敢保證，起碼從此以後再有人感染，隻要及時打抑製劑，就能把病毒扼製住，讓它反而成為一種強身健體的物質。”
漫長的一分鐘之內沒有任何人說話，包括時寒黎在內，每個人都被這個消息驚呆了。
“這是真的嗎！”程揚激動地一把抓住殷九辭的袖子，“如果這是真的，那以後不是不用怕變成次生物了！”
“如果疫苗也能成功，兩者雙管齊下，病毒能對人類造成的威脅就微乎其微了。”江逾馬上抓住了最關鍵的點，“這是跨時代的發明，小辭，如果真的能成功，日後史書記載，你的名字一定會彪炳史冊，名垂千古。”
殷九辭切了一聲，輕蔑地說：“不稀罕。”
他望著時寒黎，眼中含笑。
他為什麼要繼續研究這個病毒還這麼上心，為的可不是人類，也不隻是因為時寒黎的期望，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了這種可能，隻有他從次生物變回人類，他才繼續有資格站在時寒黎身邊，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不能放棄。
江逾微微閉了下眼，將眼中濃烈的情緒壓了下去，然後鄭重地說：“你需要什麼，苔原城傾儘全力也會滿足你。”
“時間。”殷九辭說，“彆的困難再多，如果時間不夠，一切都來不及嘗試。”
時寒黎眼神一凝，空氣從狂喜再次陷入沉重。
現在地磁消失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嚴重，射線增加，氧氣也稀薄了許多，尤其是這苔原城裡，普通人恐怕已經無法做重活了。
按照之前齊聽寒的估算，距離地磁徹底消失就隻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們……還會有時間麼？
一片寂靜中，裴沐星伸手按了下耳朵，然後輕聲喚了江逾一聲。
“你們先休息，我去開個會。”江逾說，“晚餐會有人送上來。”
他和裴沐星匆匆離開，剩下幾個人沉默無言，殷九辭低下頭去操作電腦，時寒黎垂下眼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片地帶的白天更短，太陽很快就消失了，房間裡的光線昏暗駁雜起來，因為太陽強烈的光線消失之後，長短交錯的極光存在感就強烈起來。
晚餐是某種動物的肉，在這裡肉食很常見，就算野生的大多都變異了，也還有大量養殖的，才讓苔原城不像之前的雪稞族人一樣缺少食物。
哪怕江逾的廚師手藝出神入化，因為殷九辭公布的消息和對未來的擔憂，這頓飯也有些沒滋沒味，時寒黎臉色平靜，迅速解決完自己的那一份，起身來到窗前。
片刻之後，她說：“不能這麼等下去。”
其他人都抬頭看她。
“今晚我就上山，白天和黑夜對我來說沒有影響，我去找瓦爾族的蹤跡。”時寒黎轉過身，眸光堅定清冽，“江逾在哪一層開會？我去要些裝備。”
“他在六十層。”殷九辭合上電腦，顯然是準備一起出發。
“你怎麼知道？”程揚下意識地問，然後就很快反應過來，“對了，你有一些神奇的小蜘蛛！好久沒見了，我還以為都死光了。”
殷九辭連理都沒理他。
時寒黎想說她自己一個人去會比較保險，但是看著程揚和殷九辭默認要一起去的架勢，還是咽下了之前的話。
“我先去找江逾，耳麥聯係。”她說。
江逾的電梯可以通向任何樓層，時寒黎按下六十樓，電梯載著她往下墜去。
電梯門上映出她的臉，五官模糊不清，白得像剛從井裡爬出來的鬼一樣。
也許這趟行程不應該帶著程揚和殷九辭，她突兀地想，她不該心軟的。
電梯抵達六十樓，時寒黎走出來，這一層的空間被分割成一間一間單獨的房間，時寒黎聽到了江逾的聲音。
不是她想故意偷聽，隻是她現在的聽力實在太好了，即使會議室有隔音牆，她也能依稀聽到一些。
隨著走近，能聽到的內容就更多了。
“那麼這件事就這麼辦吧，所有人往內層收縮，外牆暫時放棄，保下儘可能多的人。”江逾用決定的口吻說，“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保溫能源不用吝惜，不夠我去加爾山采，一切以活命優先。”
“還有事麼？”
時寒黎已經來到了門前，她正要抬手敲門，裡麵有個人清咳一聲，提到了她的名字。
“家主，我們得到消息，聽說時寒黎已經抵達我們江家堡，敢問是不是這樣？”
江逾沉默兩秒，再開口還是溫和的語氣，隻是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們想說什麼？”
“是這樣，家主。”有人難掩激動地說，“既然時寒黎是個女人，又和您曾經在圖柳市有過一段淵源，您何不想辦法追求她，把她娶進江家來！”
“是啊家主，時寒黎是厲害，但您也是四階強者，並且樣貌英俊，還有整個江家做陪襯，她時寒黎再厲害也還是個女人，未嘗不會對您動心啊！”
“一旦娶了時寒黎，我們江家的地位一定會再上一個台階，到時候全世界都會看我們的眼色行事，絕對不會出現那兩個基地爬我們頭上的情況了！”
這倒是一些很新鮮的說法。
時寒黎本來想直接敲門的手停了下來，她想聽聽看這些人還會說出些什麼新鮮的話，也想知道江逾會怎麼回答。
裡麵的語調慷慨激昂，仿佛已經看到江逾和時寒黎強強結合，走上世界巔峰，把其他兩大基地全部踩在腳下作威作福的場景了。
江逾的口吻還是那麼溫和：“哦？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家主，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有人說，“實不相瞞，之前大家都以為時寒黎是個男人，我們還暗暗遺憾你不是個女人，現在既然時寒黎是個女人了，這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