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飄提著瓦罐走到大沈家門口的時候,四周鄰裡的門前已經站滿了看熱鬨的人,林飄仿佛全然不覺一樣,隻管往裡麵走。
四周的人忍不住嘖嘖:“難怪沈鬆好好的婆娘不要要娶個哥兒,這模樣真好。”
“好什麼好,還是太像男人了,再嬌些還差不多。”
“聽說他在家也乾活的,皮膚倒是白,是有做哥兒命的,就是脾氣太烈了。”
沈家屋子裡的女眷和他打了個照麵,也不可能和他親親熱熱的打招呼,怕婆婆怪罪,隻拿眼睛偷偷覷他,回頭一看自己男人也在打量林飄,頓時臉色一拉:“看什麼看,今早在人沒給人罵夠啊。”
一旁的男人嘖了一聲:“再叨叨我抽你啊,男人的事有你說的?”
林飄是好看,早上他們挨罵的時候他們被四周議論的指指點點都要說得抬不起頭了,還怎麼看林飄,老話說想要俏一身孝,他穿了一身麻布衫子,那樣粗糙的白反倒襯得他嬌嫩的皮膚像朵軟嫩的花兒一樣,因為是個哥兒,又更顯韌性傲骨,眼睫一抬,眼底不帶笑,瞳子黑白分明的讓人不敢多盯著。
“堂哥,我小叔子呢?”他聲音倒好聽,不論好壞都帶著客氣。
“裡屋裡,你自己進去吧。”堂哥隨手朝裡一指。
村子裡的建築技術有限,一過了堂屋裡麵都黑漆漆的,林飄一走進去,就聞到一股難聞的腥苦藥味。
稍微向前一點,便看見了光亮,一張炕一張大四方桌,小窗支開透氣,光從外麵漫進來,照在床上的男孩身上。
林飄來之前很嚴肅的思考過如何進行唱念做打,但一看見這個孩子,心裡的想法就先放到了一邊。
這小孩據說剛十歲出頭
,蒼白的躺在床褥裡,額邊碎發茬淩亂,額頭上的冷汗一層層的也沒人擦。
林飄走近一些,掏出手帕給他擦掉了冷汗,看著他稚嫩的臉,難怪四方鄰裡都說他脾氣怪,但從沒人怪罪他,反而覺得他是文曲下凡,這小孩小小的,但眉眼秀致,鼻梁高挺,薄唇飽滿,骨架也勻稱修長,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文質彬彬的秀致俊朗,隻是現在年紀小,細弱了一些。
林飄摸了摸他的身子,應該是沒什麼損傷,隻是溺了水,再摸摸額頭,一貼手,又濕又冷,再探了探炕。
雖然現在天氣熱不用燒炕,但這小家夥還病著,真不是自家孩子不知道著急,要是他們自家的孩子,彆把炕燒出火來。
林飄憐惜的摸了摸沈鴻臉蛋,輕輕拍了拍:“沈鴻?沈鴻?”
沈鴻的睫毛又長又黑,顫了好幾下才睜開一條縫,林飄抱著他讓他向後靠在炕上:“你是不是還沒吃東西,我帶了湯來,你快喝點暖暖胃,這樣才好得快。”
林飄憐惜他,聲音又輕又柔,生怕嚇到了他,也不管他聽沒聽懂,解開包袱布上麵的結,先盛了一碗湯出來,將厚厚的油都四周撇開,給他打了碗清淡的出來。
湯在瓦罐裡保溫,上麵還有一層厚厚的油封著,舀到碗裡還是燙手的,林飄取了小勺子出來,舀起一勺吹了好一會才遞過去。
溫熱的湯勺貼上沈鴻的嘴,沈鴻先嗅到味道,那湯勺傾斜了一點,他本能的開始慢慢喝下去,握著湯勺的人也一點都不急,慢慢往他嘴邊送。
雞湯醇香溫熱,綿長的溫度順著咽喉往肚子裡淌,流經冰冷的地方,一勺一勺化開,喝了半碗沈鴻才回過神來,抬眼看向麵前溫柔的少年。
“小心燙,瓦罐裡還有肉,都燉得軟軟的了,你喝著舒服了我夾點肉來給你吃。”
這是沈家的哥哥嗎……他怎麼從沒見過。
“鴻兒!我那可憐的鴻兒!天殺的喪門星!”一陣嚎叫傳來,門被猛的推開,二伯娘緊急趕到,撞進滿室的雞湯香味裡楞了一下,再一看林飄正在給沈鴻喂雞湯,一陣肉痛。
“你這哥兒還要不要臉,你又殺雞!”
“二伯母,鴻兒身體不好胃口弱,我特意選了隻沒下蛋的肥母雞給鴻兒補身子呢。”林飄純良的大眼睛看著她。
二伯母恨不得撕了他這張狐媚的臉,一把搶到炕頭去:“鴻兒,就是這喪門星哥兒克死了你哥哥!又克得你落了水!你這便將他逐出門去,家裡長輩都會給你做主的!”
沈鴻微怔,看著麵前變臉變得如此快的少年,竟然就是那位小哥夫。
他聲音稚嫩虛弱,但咬字十分斯文清晰:“二伯娘,生死有命,不關哥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