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則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去。
沈鴻便朝他微微頜首,二狗當即站起身,二柱也跟著站起了身,兩人並排走出去,沈鴻指節敲了敲桌麵:“繼續。”
下麵的讀書聲參差了一會,一個趕一個的,很快又恢複了整齊的朗讀。
二狗和二柱走出院門,看著外麵等候著的沈波,沈波雖然比他們高不少,但他們正長身體的少年,原本就是村子裡長得最快的幾個,現在站在他麵前也半點不怵的。
“你找我們做什麼?”
沈波沒想到二狗絲毫不慌,還先發製人的問了起來,當即氣笑了。
“你說我來找你乾什麼,你倒是先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先生就是這樣教你聖賢書的?”
二狗一聽他張嘴要往沈鴻身上扯,一把拉住急著還嘴的二柱:“一個先生百個學生,個個都往先生頭上算?連坐都沒這樣連坐的吧?你倒是先說說我們做什麼了?讓你這樣上門來,你最好講得出一個一二三,你要是講不出來,你耽誤了我和二柱的課,又汙我倆清譽,這樣可不成!”
沈波沒想到二狗這張嘴這麼會瞎扯,自己還沒開始問罪他,他倒是反問罪起自己來了。
“你和二柱,雖不是我沈家的後輩,但我娘年紀在那裡了,你們怎麼也不該對她動手吧。”
“我們沒動手啊。”二狗攤攤手。
二柱在一旁看著二狗撒謊都不打草稿的樣子,勉強支撐著氣勢嗯了一聲,心想這小子說起話來和小嫂子似的,但心肝沒小嫂子好,是個滿嘴扯謊的,可得記著他這毛病,以後可不能給他機會這樣對自己。
“你還敢說你們沒動手,你們把我娘攘雪地裡,還拿雪砸她了!”
“是她自己摔倒的,你看這來的三個人,你娘,你大伯娘,你媳婦,有誰說我們動手了?就你娘這樣說,明明是你娘摔在地上了賴我們頭上,你既然要來問我們,我也要問問你,你知道你娘為什麼要來這邊的吧?總不是無緣無故來的吧?”
沈波當然知道:“沈鴻生辰。”
“這就是了,沈鴻的生辰你們那邊的長輩過來蹭席,來了三個人卻隻提了一份禮,你先彆急,不管多少,確實是隻提著一個籃子來的,隻一個人手上有東西,也沒見著多提幾樣,你娘吃完了飯便坐著烤火賴著不走,這也是半點不假的,後麵一抹嘴又罵起小嫂子克夫,扭臉又罵沈鴻克爹娘,說他倆是一對天煞孤星,這話也確實是你娘說的,現在你既然要講道理,那你先講講有沒有這個道理?這樣大好的日子來砸場子說這些晦氣話,是不是該被趕出去?”
“你信口胡說!顛倒黑白,話到你嘴裡走一圈就變味了,真是厲害,跟林飄學的是嗎?!”沈波才不信他說的這些,明明他娘和他說的是她好好說話,林飄先對她翻臉的,這樣她倆才吵起來,怎麼一到二狗嘴裡全是他娘無理取鬨了。
“你少提我小嫂子,你既然要上門來找茬,那咱們就把話敞開說個乾脆,你們大沈家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覺著人好欺負隨便你們擺弄是吧?你最好今年考得上童生,你要是考不上童生,我看你哪來的臉再往沈鴻麵前站,我看我考上了你都考不上。”
他們在外麵爭論,附近的鄰裡聽見有人爭論的響動都出來倚著門口看熱鬨,聽見他倆吵得厲害就幫著勸架。
“哎呀是二狗說得這樣,要說你娘也是,大好的日子來說那些話做什麼,不是故意給人找晦氣嗎,又不肯好好走,罵罵咧咧的,這叫誰受得了。”
“就是,你也該勸著你娘點,畢竟也是讀書的人,怎麼還跟著你娘一樣沒道理的鬨,你們畢竟說起來是一家的,怎麼鬨得這樣不講道理這樣難看。”
沈波沒想到這附近的鄰裡居然都站在沈鴻這一邊,看來林飄平時是下了大工夫的:“那這事怎麼辦?他們對我娘動手是不假,我作為人子,決不能袖手旁觀,一定要個交代。”
二狗想了想笑道:“那這樣好吧,既然你怪我們和你娘動手了,那你也動手回來啊,不過當時你娘也不是沒還手,我們肯定是要還手的,另外,我們真不算對她動手了,就是拿雪球把她趕走而已,其餘可是一根手指都沒動的。”
終於到了二柱能說話的地方了:“就是,是男人就少囉囉嗦嗦的,咱們直接打一架。”
沈波看了看二柱:“行,不過你們倆人對我一個你覺得像話嗎?”
“我們可是兩個小孩,不過你非要這麼說,你選一個吧,另一個肯定不動手怎麼樣。”
“行,你來。”沈波伸手點了二狗。
這會院子的門打開了,一堆學生聽見動靜也擠到門邊來看熱鬨了,沈波一下騎虎難下,往門邊看了一眼也沒看見沈鴻出來,不管怎麼樣,他得先給二狗一個教訓。
二狗點頭,讓二柱向後站開,他倆各在一邊站著,互相盯著對方一會之後感受到那一刻的一觸即發,兩人撲向對方,二狗當即一個滑鏟把沈波先鏟倒在雪地,沈波正撲向他,沒想到麵前的人一矮身消失在了麵前,隨即腳上一痛撲到在雪地裡。
二狗雖然力氣不如二柱,但他心可比二柱黑多了,當即壓住沈波的背騎了上去,一點翻身的機會都不給他。
不過正在門口,大家又都望著,二狗不好下手太狠,就抬起巴掌拍沈波的後腦勺:“你就這樣?你還讀什麼聖賢書,你先生就是這樣教你的?平時是不是隻顧著讀書,從不鍛煉腰腿都不行了?”
二狗下手不重,把沈波壓得死死的不讓他翻身,然後一陣輕飄飄的冷嘲熱諷。
沈波漲紅了臉,二狗眼看他掙紮著掙紮著越來越悲憤,眼裡都要激出水花子了,二狗俯身警告他:“你再來找麻煩我可不留情了,快回去把你,彆丟人現眼了。”
二狗說完麻利的起身退開,沈波還趴在雪地裡,掙紮著站起身就要來追二狗。
二狗一邊跑一邊指著他笑:“輸不起是不是?是不是輸不起?”
林飄聽見聲響自然也出來看熱鬨了,不過他不敢真的出來,要是被沈波看見了肯定要抓著他不放,他就站在門背後,拉了一條小縫往外看,二嬸子和秋叔站在身旁,她們站在顯眼的地方,林飄湊在旁邊,看二狗這麼戲弄沈波,心想二狗也算個人物,攻擊性這是相當的強。
沈波被他捉弄了一會,撲上去想逮住二狗也逮不住,想往院子裡叫沈鴻出來評評理,學生們一看他靠近門就一把把門關上了,沒一個給他機會的。
他追了一會上頭的怒火稍微平靜了下來一點,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猴子似的看著他,一個個都在捂著嘴咯咯笑。
沈波心裡大破防,最後能想到壓二狗一頭的狠話就一句,他站在雪地裡指著二狗,狠狠道:“我看你什麼時候考上童生,要真做學問,往後彆叫我遇上你!”
他惡狠狠警告一通,一揮袖子惡狠狠的走了。
二狗在他身後聳肩:“也就剩嘴殼子了。”
沈波冷不丁聽見這句話,心裡更加氣憤,但要是回頭和他繼續吵也隻是繼續讓彆人看笑話而已,他快步的往回走,氣衝衝的心想自己一定要中童生,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洗刷今日的屈辱,他一定要變得比沈鴻更有權勢,以後沈鴻和林飄都不得不上門來看他臉色求他辦事。
他回了家,玉玲看他一身都是碎雪,有些化在了衣服上,一身斑斑駁駁的水點子,樣子也十分狼狽,頓時大驚失色:“這是怎麼了?!你摔著了?他們和你動手了?這不是欺負人嗎?是不是二柱?這也太欺負人了,他們人多這樣欺負人少?!”
沈波聽玉玲的話,心裡更氣:“好了你不要再問了,這事不用你過問,你就當沒看見就行了,不用你來管。”
“不成,我得去找大堂哥,他怎麼也得幫你去出口氣吧?也不是他們那裡有人,咱們這裡也有人。”
“我說了不用你管!”沈波一下生了大脾氣,之後便悶悶不樂的呆在屋子裡看書再也不出去了。
玉玲被他唬了一跳,也不敢再提這件事,到了下午才聽見外麵把這事傳到耳朵裡來,才知道沈波為什麼發了這麼大的的脾氣,原來他不是叫那邊人多欺負了,也不是叫力氣大的二柱欺負了,是被二狗一人單挑一個滑鏟打了個狗吃屎。
聽了緣由她便也打消了找沈淵兩兄弟一起去出頭的意思,隻默默的當這事沒有發生過。
轉眼便到了過年,他們依然是半上一桌好吃的,其他的孩子都在自己家過,二嬸子秋叔和二柱大壯以及林飄沈鴻兩人大家湊做了一桌。
傍晚又下起了雪,大家圍坐著豐盛的飯菜,坐在火爐子邊,聽著外麵簌簌的雪落聲響,這樣一點點無蠶食著這一年的尾聲。
鄭秋用爐子的熱度烘著手,手掌心烘得暖暖和和的,轉身捂了捂大壯的臉蛋子。
“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臉上冷冷的,戴著耳罩也不成,這爐子這麼一段時間了,我看用著真是挺好的,平時不管是熱點東西還是燒點水燒點苕都方便,烤火也暖和,我想著等鐵匠過完大年夜就是去找他也做一個,在家裡給大壯平時看書的時候用。”
二嬸子也點點頭,對爐子的印象已經大改觀,這個小爐子已經從家裡的第三者變成的親閨女一般,目光十分憐愛:“用著是方便,又輕便又暖和,燒水也比大灶利索,想挪哪裡去用就挪哪裡用,說起來鄰裡幾次過來坐,都打聽這個爐子的事情呢,說也想弄一個,就是又嫌貴,又懶得和家裡人吵,也就不提這個事情了。”
大年夜在大家在寒冬裡對爐子的誇獎下結束,最後天色晚了,林飄回家,二嬸子還不斷的囑咐他倆和秋叔大壯:“明兒一早起來見著什麼都不能瞎說話了,要說好話,醒了便把吉利話說了再起床,就說一年到頭,順順溜溜,保管新的一年不會被事絆住腳。”
“知道啦!”林飄拉著沈鴻,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