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這邊休息了幾天, 去趕考之前就已經留下了足量的家庭作業給學生們,讓他們待在家裡慢慢背誦讀誦。
林飄看過他留下的那些作業,數量巨大, 前後排好了順序,先看哪個後看哪個, 先背哪個後背哪個都寫得清清楚楚,他們根據不同的學習進度依次的交換手裡的書稿,確保能把所有東西都看到最後。
沈鴻這幾日累得傷神, 回了家也多養了兩日, 連起床的時間都變得比平時晚了。
早起林飄敲了敲他的窗,聽見裡麵沒動靜便用指頭推開一道窗縫看了看, 見他還躺在床上睡覺。
昨夜他剛洗的頭, 用帕子擦洗乾淨之後便晾在炕上烘乾,現在隻見被窩裡露出半張白淨俊秀的臉,和四處鋪開的長發。
窗欞支開兩指寬的光線往裡一晃,從他的臉上晃到了一旁的炕上, 沈鴻眼睛動了動, 不自覺的睜開雙眼, 扭頭一看對上窗欞外林飄的視線, 嚇得一下眼睛睜得無比大, 轉瞬又緩了下來鬆了一口氣。
“嫂嫂,是你啊。”
“起床吃早飯了。”
“我馬上起。”
“你便在被窩裡躺著吧, 我給你端過來。”
“不用了,在床上吃飯不成體統。”
“你說我不成體統?”林飄用三分疑惑兩分委屈還有五分茫然的眼神看向他。
沈鴻對此已經習慣了,但還是解釋:“嫂嫂, 鴻沒有這個意思。”
“那我給你端過來, 你多休息休息吧, 你這披散著頭發,穿衣梳頭還不知道要用上多久才能吃得上這一口,不然胃都要餓壞了,在家裡還要什麼體統。”
林飄關上窗,扭頭就出去了。
沈鴻:“……”
林飄到了二嬸子院子裡,二嬸子他們已經吃完了,見他來了便指了指鍋:“柴火撤了,拿熱氣捂著呢,保證暖暖和和的沒過火。”
最近二嬸子心情大好,因為考試的事情加上每天早上不需要準備那麼多東西,閒情逸致全用來在早上蒸雞蛋了,是蒸得一天比一天嫩一天比一天滑口。
“嬸子,之前那個縣府帶回來食盒你放在那裡了。”
“在我屋子裡,平時不用的好東西我都是收我屋子裡的,你去我屋子裡拿就是了。”
林飄點點頭,到了二嬸子屋子裡拿了食盒,把蒸蛋和蒸好的紅薯南瓜往盒子裡一裝,不費事的就提走了。
林飄到沈鴻屋子的時候,看見沈鴻坐在床上正在試圖把頭發綁起來,見他這麼快就來了,也還沒梳出個眉目,就鬆開了手暫時不管了。
桌子往中間移,沈鴻無奈在床上吃了一頓早餐,隻覺得成何體統。
但炕是暖的,早飯是熱的,外麵的寒風侵襲不到這個小小的屋子一分一毫,他的確少有覺得那麼暖過。
吃過了早飯便是繼續看書,然後是中飯,晚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天。
沈鴻已經將學生們的基礎打好,要學的要都交給了他們,隻囑咐先背到滾瓜爛熟,等到背下來了有什麼不懂的再來問他,學生倒是想常來,但是背得也沒那麼快那麼好,來了也是挨說,沈鴻也就這樣清閒了下來。
剩下的便是漫長的等出成績的日子,林飄幾乎是掰著指頭算的日子,比自己高考的時候感覺還磨人,高考後還能出去聚會玩一玩旅旅遊打發時間,一轉眼成績就下來了,這邊日子卻漫長得驚人。
日子一日一日的過著,還沒等到發成績,先等到了驚蟄春耕,沈淵和沈波都從縣府回到了村子裡幫著春耕,林飄這邊學生們的家長知道沈鴻就要中了,又被貴人賞識,比平時更要勤快三分的上門來和林飄商議春耕他家的田要這麼種,打算種些什麼,育什麼苗,都給他家安排得清清楚楚的。
天氣還發著寒,第一場春雨卻下來了,細細密密的籠罩了整個山村,遠山都被籠罩在了這場霧一樣的細雨中。
待到雨散去,育苗事業已經結束,種子們被埋進土裡,等著成長的那一天。
等種子發芽的過程提前去鬆鬆土,忙了兩天又歇了下來,等到種子發了芽才能繼續下一步。
閒著無聊一個個聚在大榕樹下,開始感慨起沈鴻的了不得。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咱們村子這麼多年,就沒見過比他還出息的,祖墳冒青煙都不是這個冒法。”
“我看他以後肯定是要當大官的。”
“我瞧著也是,混個十幾年,怎麼也得當個縣丞你們說是吧?”
“到時候要是他成了我們這裡的百姓官就好了,我們村那可是真的有指望了,他可比沈淵沈波出息多了,咱們村子就指著他出個村官了。”
旁邊卻有人聽了直笑,扭頭問他笑什麼,他搖了搖頭。
“你們傻了吧,當官的都是有權有勢的,沒權沒勢當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擠兌掉了,再說了,你們也不要一下把沈鴻看得太高了,他這下是真的厲害,但你們想想,他就算中了童生,他中的是童生,沈淵沈波中的也是童生,不都是一樣的嗎,瞧著一下風光,其實沒啥差彆。”
“倒也是,說起來是一樣的,不過他有人願意給錢花,還是風光的。”
林飄這邊等著等著,等得有些心焦了:“這兩天前就該出成績了,昨天就該送來的,咱們今天還沒來,做的什麼腿腳這麼慢。”
“你彆急,慢慢等,這東西就是慢,你要是傳一封信,不也得等上一月兩月的才行,咋這麼心急。”現在倒是二嬸子反過來安慰他了。
沈鴻也是個坐得住的,除了偶爾對外麵的敲門聲變得比較敏感,在此之外看不出任何著急的端倪。
林飄等自己成績的時候都沒這麼難受過,感覺就像鈍刀子割肉,等得他都開始害怕,彆是沒中所以沒消息來吧?
林飄實在在家裡坐不住:“我去村口看看。”
二柱站起身:“我和小嫂子你去。”
沈鴻看了二柱一眼,也站起了身:“我也去吧。”
三人組隊朝著村口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機緣巧合,遠遠看著有人的身影在靠近村子。
“那個人是不是騎的馬?肯定是來報錄人!”
二柱仔細的看了幾眼:“嬸子,那是驢,馬哪有這麼矮。”
“騎驢也能來報消息!”
三人眼巴巴的看著那道身影靠近,一直到了村口,林飄感覺自己嗓子都發緊,就聽沈鴻在一旁問:“可是來報縣試消息的?”
那人翻身下馬牽著驢拍了拍衣襟:“是。”
是!
“誰過了?”二柱急忙的問。
“你們村那可是不得了了,一下過了兩個,還中了一個秀才出來!”
林飄簡直都要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陷進迷茫短路中:“什麼秀才,縣試哪裡來的秀才?”
“你們村今年出了一個縣案首,是縣試第一名,按規矩,隻要中了縣案首,便可以免去府試,直接便是秀才了。”
“誰?是誰?”那兩個字在林飄心裡不停的回蕩。
“是個叫沈鴻的,你知道他家怎麼走嗎?指個路。”
二柱一下就崩了起來:“秀才!天啊秀才!先生你聽見了嗎?小嫂子你聽見了嗎?”
林飄當然聽見了,沈鴻中秀才了。
他們一天一天的苦等了一個月,終於等到了這個結果,而且還比想象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林飄扭頭看向沈鴻,看見沈鴻的神情微微發紅,眼神有一些激動,但表情管理得依然很到位,看著十分
的穩重。
林飄簡直想掐自己人中了,由於腦袋裡劈裡啪啦的放煙花的密度太高,已經沒辦法思考了,牽住身邊沈鴻的手直顫抖。
沈鴻感覺到嫂嫂手指傳來的細微顫抖,嫂嫂平日向來不太走心,他還是第一次見嫂嫂這樣動容。
林飄趕忙的答:“他就是。”
來人的臉色一變立即笑意更濃:“哎喲我真是眼拙!這都沒認出來秀才老爺,真是一表人才啊!來,請往裡走,可彆站在這村子口了,吹得很。”
二柱跟在旁邊大腦興奮了好一會思維才回籠問道:“剩下還過了兩個?是哪兩個?”
“說起來你們這個村子裡的沈家還真是厲害,是不是您的親戚來著?也是姓沈的,叫沈波,還有一個名字就不怎麼樣了,叫李二狗。”
這會換到二柱掐人中了,他巴不得沈波考不上,但沈波能過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是二狗居然過了?!
“我們五人中過了一個!小嫂子,我們五人中過了一個!先生,我們五人中過了一個!”他激動得像個複讀機,扭臉對林飄說完又對著沈鴻狂笑。
反正他是知道自己不會中的,在考試院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怎麼下筆,答得磕磕絆絆,基本都是糊弄下來的。
回去的路上就像踩在雲端一樣,一路上二柱拿出了全身力氣瘋狂向遇見的每個人宣傳:“沈鴻中秀才了!”
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這個消息飛快的傳遍了村子的每個角落,林飄和沈鴻家外也迅速的被圍得水泄不通。
回來的路上林飄發熱的腦袋已經冷靜下來不少,到了家裡便快速招待起報錄人,讓他留下吃飯,然後又去櫃子裡拿出一些錢做辛苦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