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在岸上招了招手, 連續揮了好幾下帕子,河岸下麵的二柱終於看見了他倆,朝著他倆連連揮動胳膊, 還不停的向身旁的人指他倆, 一副‘瞧我家裡人來看我來了’的得意狀。
床頭擂鼓聲一響, 整艘船就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就竄出去了,隻留下兩道波紋水痕在身後追。
林飄看二柱低著頭攢著勁跟著號子使勁劃槳, 明明隻是機械重複的動作,那種激昂熱血的氣氛還是一下就把他帶了進去, 到了彎道的時候一個漂亮的擺尾,看得林飄連連鼓掌。
“他們天天這樣練,真是一天比一天厲害, 之前他們到彎道的時候還轉不過來,要慢慢的劃呢,現在直接一個甩尾。”林飄邊看邊給沈鴻講解, 畢竟他是第一次來看二柱劃龍舟。
說著說著林飄心裡就盤算上了,打算趁著這兩天的日子, 做個端午係列。
“沈鴻, 到時候我讓同喜樓包上各口味的粽子, 淘寶閣出些香包和端午的帕子,我們自己有的吃有的用, 你看這個主意如何?你想要什麼樣的香包和帕子?”
“素色便好。”
“就知道你喜歡素色, 你這樣的年紀應該穿點豔的,顯得活潑。”
沈鴻點了點頭:“嫂嫂做主就好。”
“……”
林飄還以為沈鴻會說,我就喜歡素色,嫂嫂你不要說了, 沒想到這崽直接逆來順受,給他整不會了。
怎麼會這麼聽話?一點反骨頭沒有嗎?青春期叛逆呢?
林飄目光有些暗暗擔憂的打量沈鴻,幼年經曆複雜,過於成熟對小孩來說可並不是好事,長大後心裡很容易出現缺陷或者對自己某方麵的報複性補償。
“嫂嫂,怎麼了嗎?”沈鴻側過頭來。
“沒事……”林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給你做素色的帕子,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隻要我有。”
林飄打算淺建立一下他的安全感。
沈鴻有些懵,但嫂嫂說這話,便是要對他好的意思,心中的感受便充盈起來,如同擁有了全世界:“謝嫂嫂。”
“不謝。”
兩人繼續看劃龍舟,一直到二柱他們的隊伍散開,二柱興衝衝的朝著他倆跑過來,活像隻黑猴子。
林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沈鴻,簡直是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的慘烈對比。
“小嫂子!沈鴻!你們剛才瞧見了吧?我劃得厲不厲害?”
“厲害死了!你是裡麵年紀最小的吧?”林飄一下誇到了點上,二柱狠狠點頭表示的確如此。
沈鴻也點了點頭:“你瞧著的確最勇武不凡。”
二柱一聽這話,徹底樂開了花:“真的嗎?”
還是第一次有人用勇武不凡來形容他,簡直一下都要把他砸暈了。
二柱沒上來嘚瑟多久,下麵的師父就敲著鼓要把人召回去,開始下一波訓練。
林飄見看得差不多了,便帶著沈鴻先回了家休息,等到傍晚再聚。
到了傍晚的飯桌上,全程彌漫著‘勇武不凡’四個字。
“二狗,你知道嗎?沈鴻去看了我劃龍舟,他說我勇武不凡!”
“勇武不凡你知道嗎?”
“娘,先生說我勇武不凡。”
“我師父也覺得我勇武不凡。”
“但我師父估計沒讀過書,說不出勇武不凡,但他心裡肯定也這樣想的。”
二柱越想越覺得自己勇武不凡,整張臉上都寫著勇武不凡四個字。
坐著的人聽得耳朵起繭子,剛開始還能給點反應,後麵都是敷衍的點點頭。
“對對對,你最勇武不凡。”
“對對,你最厲害。”
“對對,恩恩,就是就是。”
連二嬸子都聽得直給他夾肉,想堵住他的嘴。
林飄內心os,二柱習武……不會練了獅吼功吧,力氣變大了,嗓門也賊大,腦瓜子嗡嗡的。
吃過飯,送沈鴻出門,林飄便緊鑼密鼓的回到房間裡點上燈,開始寫端午的策劃,從帕子的文案寫到粽子的品類口味,醃肉的方子,然後走出房間和二嬸子秋叔開了個小會議,先把粽子的事情交代給他倆。
每年端午都要包粽子,像鄉下包的最簡單,要麼年節不好吃不上,要麼就包白粽子,要是再添點花樣,就是堿水白粽子。
縣府就要複雜多了,這裡的人喜歡包些豆子花生,將豆子提前一晚上浸泡軟,糯米也浸泡軟,然後混在一起包上,要是再講究一些,便是往棗子裡塞一顆糖棗,甜蜜蜜糯乎乎,沾上白糖或者自己愛吃的醬,兩三個就能抵一頓飯。
林飄把自己的方案一說,二嬸子和秋叔聽著都有些傻眼。
包些豆子棗子他們就覺得夠像樣了,沒想到飄兒居然說紅豆不能是簡單的紅豆,紅豆要煮軟了壓成泥,像包包子一樣,大顆的餡塞在裡麵。
包整顆紅豆的也不是不行,要湊齊紅豆綠豆花生蓮子這些,湊做八寶粽。
包豆子還不算,還要在裡麵包肉,要偏瘦的五花肉,提前用方子上的東西醃製之後,包進粽子裡,中間還要放上一個鹹鴨蛋的黃。
並且隻要鴨蛋黃不要鴨蛋白。
二嬸子和秋叔光聽著都要心痛死了。
林飄一看他倆開始心痛糧食了,忙道:“這鹹鴨蛋白也不扔掉,可以用來炒菜和煮湯,有鹽有味還提鮮。”
兩人一聽這話頓時好了許多,開始討論起既然要做,便要早些去賣鹹鴨蛋的地方多收些鴨蛋,免得等到了端午節賣得正好的時候,店家發現他們在做這個東西趁機提價。
二嬸子在這件事上腦袋也開始轉動得比較快,打算明天上午就親自跑一趟,去收鹹鴨蛋。
是夜,三人越聊越饞,連帶著在旁邊圍著聽的大壯和娟兒小月都口水直流,滿腦都是什麼大塊五花肉,油滋滋的鹹蛋黃。
最後幾個人都餓了,在院子裡燒上了灶,煮了雞蛋麵條吃,還啃了幾塊娟兒爹娘送來的紅苕乾。
各自回到房間的時候,林飄躺在床上心想難怪古代人都要早睡,也沒有冰箱也沒有存活,除非是在外麵的店裡嗨,不然餓了除了麵條和乾貨根本沒有彆的可以炫的。
深夜,林飄已經睡下,黑夜中有的庭院還在燈火通明。
“來人啊!快來人啊!大郎上吊了!”
“你閉嘴!你喊什麼喊,你是要讓彆人都知道嗎?快把他放下來,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這婦人,管好你的嘴!”
孫明聰在黑暗中睜開眼,聽見外麵爭吵的聲音,翻了個身一點都不想細聽這一家子又怎麼了。
王秀才有兩個兒子,一個是王聰,一個叫王明,分彆是兩個娘生的,現在外麵喊著說上吊了的大郎就是王聰。
這一家子,從他住進來之後沒怎麼這麼安生過,師娘從前待他不知道有多好,時時刻刻都是和藹可親的,如今雖然也有過往的情分在,但到底是落魄了,時不時還是有臉色給他看,先生的兩個兒子更彆說了,王聰恨他,天天在家裡吵,湊在一起吃個飯都要砸碗,王明譏諷他,說他住在彆人家裡占了彆人爹娘不要臉。
死吧,都死了才好,怎麼隻有王聰上吊?王明怎麼不出來上個吊?全都死了豈不更好,既然看不慣他,怎麼不全部吊死?
孫明聰在床上翻來覆去,緊張得手有些發抖,心裡想,一定要死啊,一定要死啊。
王聰死了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自從王秀才把他撈了出來,讓他回到書院讀書,彆人怎麼看他的他不是不知道,但有王秀才給他撐腰,他如今雖然不是孫公子了,但仗著王秀才在清風書院的地位,他好歹算是個關係戶,不想和王秀才過不去的都不會太為難他。
但是那些人都在笑他,他是罪犯的子孫,爹娘犯下重罪,就算王秀才讓他進書院讀書有意培養他又怎麼樣?考不成就算白讀,考不成就是沒希望。
他心裡是攢著勁,等著揚眉吐氣給這些人看的。
他知道,王秀才既然撈了自己,就不會讓自己考不成,果然沒多久,王秀才就告訴他,讓他先在書院讀書,等到考試前再把他送走,明年他要再去考一次童生,因為他不是孫明聰。
他是王聰。
待他考上童生就把他送到附近縣府去讀書,從此低調行事,一路高中,等他有了權柄人脈,地位穩固之後,再大肆張揚也沒人動得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