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第 112 章 抵達州府。(2 / 2)

沈鴻看著夫人:“你出去交接,把溫解青先帶回來,把行禮放回船上,找一個可靠的船夫,把船開到我們說的地方去,到了那個地方之後,我們會放了縣丞。”

“你把人帶那麼遠?我不信你們。”

沈鴻看著夫人:“我也不信你們。”

夫人簡直氣得咬牙:“你要是一到那邊就把他交官府了怎麼辦?”

“作為交換,我會給他一個逃跑的機會,但是他會不會被抓捕到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縣丞卻忽然搖了搖頭:“難啊,活也難,死也難,誰也不信誰,更難。”

夫人瞪他一眼:“你少唧唧歪歪。”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不是沒有機會,而是十多年的經營一場空,不管這場動蕩之後他能不能活命,但他的前途已經儘毀了,他一個書生,不是江湖人士,不做官去做逃犯,他想想都覺得沒意思。

除了眼前的人。

他還舍不得。

“淑華,走吧,你看他們是會放過我們的人嗎?世家貴子,碰著一根頭發絲都是我們拿命也賠不起的,跪在他們腳下他們也不會多看我們一眼隻會踢開嫌我們擋了路,被既然被他們發現了,也被他們抓住了,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隻盼著往後你我生在世家豪門再相遇,就不用再受這樣的苦了。”

“你閉嘴,我就是和他們拚了也要救下你。”

林飄在旁邊撓了撓頭,感覺他倆好悲壯啊。

“你怎麼說得你好像是受害者一樣啊?你們的人在水上圍船,拿著那麼大的刀要殺我們,逼得我們落荒而逃,搶了我們的東西,劫了我們的朋友,你半點都沒覺得對不住我們嗎?”

“我有何對不住你們!”縣丞對他這句話仿佛突然應激了一樣:“我十五年苦讀,才得這麼一個小小的官,升遷無望,一年熬著一年,縣府要開銷,上麵的官要送禮,一個比一個貪心,一層油水刮得比一層狠,家裡的孩子嗷嗷待哺,我不想逼死百姓,我發了誓要做父母官,我不養水匪,哪裡來的銀錢!我對得起任何人!”

“你對得起任何人?包括無緣無故被你養的水匪殺死的那些人?你們雁過拔毛,一旦出手就是一船一船的殺,不留下一個活口,你夜裡不會夢見他們?還是說你養了這麼一批虎狼之輩,但自己隻會躺在縣丞府的床上數他們送上來的錢,根本看不見那些銀錢上沾著多少無故人的鮮血,你憤恨世家高官高高在上,那我問你,一船人裡有幾個少爺小姐?又有多少丫鬟仆人?船夫侍從?”林飄抬腿就給他一腳:“少在這裡給老子裝,你看看你自己穿的什麼戴的什麼,你看看你兒子女兒穿的什麼戴的什麼?”

林飄衝下台階,把他女兒脖子上玉拽了出來,嬰兒拳頭那麼大的一塊墨玉,說是價值千金也不為過了:“這就是你當父母官的態度?但凡你把這些錢真的花在百姓身上了,我都佩服你有種,你娶了一個匪女,養了一堆水匪,殺人無數,還嫌自己仕途不好升不上去,你心裡沒偷著樂過?你在這小地方快活似皇帝,裡裡外外都由你一把抓在手裡,和土皇帝有什麼區彆,我要是你我也想死,管她什麼妻子女兒,離了這寶地去做逃犯,可不樂意了吧?”

溫朔和二柱在旁邊都看傻眼了,溫朔還是第一次看林飄罵人,二柱雖然看多了,但沒想到他在這麼危急的時候都還能罵這個狗官一頓。

縣丞憋紅了一張臉:“你一個小小哥兒,哪裡知道官場的事,殺有錢的人,算什麼殺?”

“你全家上下富得流油,按你這個意思,現在可以全殺了是吧?連帶你府上的丫鬟,看門的狗,都不用留了是不是?”

縣丞抿著嘴不說話了,下麵的夫人冷冷道:“你彆說了,我去將你們的人帶進來,然後你們就放了我們一家人。”

“行,你去,溫解青回來了,就放了你的孩子們,等我們到了說好的地方,就放了你男人。”

夫人走出庭院。

溫朔看向侍從:“去備馬車停在後門。”

二柱也趕忙道:“把我娘也捎上,彆把她忘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溫解青被帶了進來。

林飄趕緊上下打量他,見他沒傷著碰著什麼,看著狀態還挺好的:“溫哥哥,快過來。”

然後他們挾著縣丞,從縣丞府後門退了出去,外麵是侍從已經準備好了的馬車,二嬸子小心翼翼從布簾邊沿露出半張臉:“飄兒!二柱!你們沒事就好,我這顆心可真是要嚇沒了。”

他們上了車,縣丞被結結實實捆上,林飄和二嬸子挨坐在一起,兩人挨著靠著,沈鴻坐在身邊,林飄想著今天一晚上的遭遇,又累又恐怖,想要睡一會,卻又睡不著。

“我們要去哪裡?”

“州府,從這裡去州府,從夜裡到第二天的中午便夠了。”

林飄點點頭,畢竟溫家的護衛很講究效率,馬車準備的是大馬車,前麵套了兩匹馬,說是快馬加鞭也不為過。

林飄在心裡想,也不知道溫家旁支的人是怎麼聯係上縣丞這邊的,他們怎麼會知道縣丞手上有水匪?

林飄看向縣丞:“你是得了誰的意思,叫你來截殺我們的?”

林飄看他不說話:“你這時候嘴硬也沒用了。”

“你們知道了也沒用,是上麵的大人物,不然我不會冒險做這樣的事情。”

“多大?我還以為你有多聰明,也隻是個替死鬼而已,你以為大人物就能讓你全身而退?他真這麼厲害他就自己動手了,他不敢讓人知道是他做的,不就是怕一旦暴露了承受不了溫家的報複嗎?”

“你很能說,但供出他隻會讓我死得更難看,何況我根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你不知道,但你有猜測是嗎?”

縣丞閉上了嘴,溫朔上去招待他去了,先給他吃了兩個嘴巴子:“你說不說?!”

溫朔氣得眼睛都紅了。

溫朔一整晚都沒睡,熬鷹一樣熬縣丞,林飄聽得受不了,閉著眼睛靠在嬸子肩膀上,他倆互相靠著,半夢半醒的睡得昏昏沉沉。

林飄心中不安定,被馬車晃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脖子都靠酸了,抬手一看,手中還緊緊抓著沈鴻的一塊衣袂下擺。

林飄扭了扭脖子,鬆開那塊衣袂,還壓在腿上使勁的撫了兩下,壓平上麵的褶皺。

沈鴻也在閉目養神,感受到身旁的動作,睜開眼看了一眼,然後又闔上了雙眸。

到了州府,一進州府,林飄感覺就像第一次從村裡到縣府的感覺一樣,有種進城了的感覺。

他們先安置在了一家客棧中,然後沈鴻二柱溫朔他們去處理外麵的事情,留了兩個護衛在客棧中保護他們的安全。

按照慣例,進入客棧先睡覺。

林飄心裡擔心他們,但想著想著一整晚和半個白天的緊繃慢慢釋放了出來,慢慢也睡了過去,林飄因為受了這段時間的驚嚇,睡在客棧心裡已經很沒安全感了,下意識將自己縮成一圈蜷縮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待到睡醒,溫解青已經提前在客棧中叫夥計準備好了菜,林飄和嬸子下樓吃飯,半途中沈鴻二柱和溫朔回來了。

他們當即放下筷子:“怎麼樣?”

“船到了,她不放心,親自壓著船過來的,他們把東西點了一遍,大部分都在,要緊的東西都沒丟,有些散碎銀兩便不計較了。”

林飄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丟了一點散碎銀兩總比全都丟了好,那縣丞和他夫人呢?”

“他夫人在船上備了一艘小船,接到縣丞他們立刻坐上小船順水跑了,溫兄已經告知了州府衙門,他們已經派人去追捕,隻是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順水跑的的確難追……隻是他們這樣跑,就離周縣越來越遠了,卻沒帶上他們的兒女。”

“恐怕先叫信得過的人將他們藏起來了。”

林飄點點頭,終於感覺到這個事算是了了:“快坐下吃飯,這兩天折騰壞了,都沒怎麼好好吃上兩頓。”

溫解青和溫朔將事情一了,休息了一天,以溫二爺的口吻身份給沈鴻寫了推薦信給州府中的熟人,之後就要坐著船啟程下一站,朝著洛都繼續進發,走之前溫解青還特意多給客棧付了一筆錢,讓他們能繼續住下去,還囑托等到他們走之後的第二天客棧夥計再將這事告訴他們。

溫朔這次學聰明了,將那封藏在衣服最底下裡麵的信貼身收在了身上,經此一事,他的神情堅毅了許多,幾乎就像受了洗禮一樣,在渡口道彆的時候,同他們道,希望能夠上京見。

蟾宮折桂,上京殿試。

儘此一事,林飄在客棧躺了整整兩天,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然後吃完去客棧附近壓馬路,熟悉一下州府的道路。

雖然隻是一小段的風景,但也和縣府天壤之彆了,比如在縣府中就不會有那麼多買花的小姑娘小哥兒,縣府消費再高,也不會有很多人愛花這種閒錢,但在州府遍地都是,時常有路過的女子哥兒買一朵簪在發上,或者提著花籃子的小姑娘在清晨家家戶戶的去問。

林飄早上剛從客棧二樓下來吃早飯的時候就被問過。

小姑娘俏生生的問他:“哥哥買朵花簪發嗎?你瞧這麼多花,你選一朵戴在發上肯定好看。”

林飄往她的籃子裡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采來的,一簇簇鮮嫩嬌豔,有好幾個品種的花。

林飄選了一個不太豔的,白色的花瓣上有藍紫色的漸變,小小一簇,兩朵並做一枝,隨意簪在腦後的發上,將銀錢給了她,又得了她脆生生的連誇好看。

那花戴在頭上林飄也忘了,到了晚上已經半蔫巴了,沈鴻傍晚回來,見到林飄的時候,便見他烏黑柔軟的發髻上簪了兩朵小花。

素雅清淨,有些半乾了,花瓣柔軟的塌在發上。

沈鴻多看了一眼。

哪怕隻是兩朵小小的花。

嫂嫂裝點起來也很好看。

休息兩天後,林飄和二嬸子終於打起了精神,重振旗鼓,開始思考住房問題,他們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與其一直住在客棧,不如租一個院子,或者乾脆買一個也行,反正是不動產,可以視為投資。

他們說乾就乾,開始了相看房子。

沈鴻和二柱則去外麵經營了,沈鴻拿著溫解青寫給他的推薦信,先去拜見了溫家在當地的關係,然後又拿著院長給他的推薦信,去拜見了本地的官員和學究,二柱則拿著縣丞大人的推薦信,去拜見了這邊的某武官副將,反正每天都有見不完的人談不完的話,經常一個白天都不歸家,晚上才一起回來。

林飄和二嬸子相看了兩三天,終於選中了一個院子,在州府的相對繁華地段,該有的都有,又不會太吵,價格也十分合適,院子修得精致,青瓦白牆,全木結構,非常的講究,院子裡有五個屋子,雖然也分大小,最小的基本隻夠擺一張床,但除去最小的,四個大屋子基本也夠他們住。

林飄和二嬸子商量來商量去,又和房主商量過,房主說對屋子有感情,不想賣,他們便隻能先打著商量,交了兩個月的租金。

房主知道他們是來趕考的,不可能久住,也沒揪著這說什麼,隻是說來說去稍微加了一吊錢算是個添頭。

林飄和二嬸子砍到半吊錢,成交後火速入住。

將房屋收拾出來,把行李全都安置進去,四周一裝點,在院子裡放上新買的小爐子燒上一爐茶水,水汽一升起,便有生活的味道了。

院子裡兩片花圃,分彆在院子左右兩邊,前麵留出一片麵積做院子,一直通到門口,兩個花圃中間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在風景中可以來去自如。

院子裡的兩個花圃裡都種了不少花,因為是露天的,沒人住的幾個月裡平時房主沒怎麼管過,但也生長得很茂盛,隻是雜草和枯枝太多。

林飄請了個夥計,將花圃裡裡外外打理了一遍,將雜草枯枝全都拔乾淨了,原本被遮掩了的花都露出了鮮妍的本色,在院子裡一坐,賞著花看著月吃著西瓜,簡直不要太愜意。

沈鴻每日都在外麵忙,林飄有提出過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自己也可以去幫他應酬,卻被沈鴻果斷拒絕。

“嫂嫂在州府四處散心,看顧好家裡便已經足夠了,家中一日三餐,穿衣吃飯,樣樣都要打點,才到一個新的地方,鴻不想嫂嫂太勞累。”

他們從村子裡出來的,出身太低,他好歹還有才學和功名在身上,沒有人敢輕視他,但嫂嫂若是出去,少不得要受臉色冷待,他不願林飄受這個苦。

林飄聽他如此說,便也沒在提自己可以幫他的事情,便全心全力的在州府各處吃喝玩樂,然後將新奇好吃的各種玩意帶回家裡湊成一桌香噴噴的菜。

“你看,這是陳皮鴨,用陳皮做的,酥爛香軟,可香了,吃了對身體也好。”

“這是窯烤雞,是有戶做雞的人家,在自家院子裡挖了一個比大洗衣盆還大一圈的那種洞,然後把雞掛在裡麵小火悶烤,睡前烤一爐,第二天早上就能出爐,一天就賣一爐。”

“這個,鮮蒸魚,沒什麼新鮮的,但是蒸得很好,一點腥味都沒有,魚肉還會有點鮮甜的味道,嫩得一抿就化,差不多能比得上咱們同喜樓的手藝了。”

二嬸子在旁邊嘖嘖稱奇,雖然和她和林飄一起出去逛的時候也都吃過一一遍了,但還是覺得新奇:“你說這些菜,都是怎麼琢磨出來的?怎麼就知道這些東西放在一起就能好吃?咱們得好好研究研究,等回縣府了,把這些新菜式也帶回去。”

林飄點頭:“沈鴻和二柱的考試考前考後也要些日子,我想著做點事情打發時間,我們買個小鋪子,開個小同喜樓吧,這樣我們有得吃,還能賺點花銷。”

對於坐吃山空手裡沒有進項的感覺,林飄並不喜歡,正是所謂,坐吃山空如地陷。

他們在這裡聊了一會,二柱已經吭哧吭哧乾了兩碗飯了,林飄目光看向沈鴻:“你覺得如何?”

“嫂嫂若是喜歡,便開一家小店麵。”

打發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但嫂嫂勿要露麵。”

“嗯?”

“縣府時便有許多麻煩,我們在州府呆的時間並不長,還是謹慎為上。”

林飄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州府好歹是個大地方了,這裡的人不至於這麼沒見識吧。

但是想到在縣府時那些麻煩的糾纏,心裡也是一陣厭煩,要是再被人看上,窮追不舍的,的確是叫人心煩,何況開小酒樓人來人往的,概率變得更大。

“也沒那麼誇張,但我儘量不露麵吧。”

沈鴻看了一眼嫂嫂的臉。

嫂嫂似乎對自己的容色還沒有足夠的認知。

但凡是個貪花好色的男子,見了他這張臉不可能不想來沾一沾。

何況嫂嫂和人相處也沒什麼分寸,隻要那人他不是太討厭,便能湊在一起去,舉止親密。

他想將嫂嫂保護起來。

隻是他一人的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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