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局勢混亂,陛下懦弱無能,時刻都會被外界左右,他們若是想要成事,第一件事便是要除掉皇帝,二皇子上位之後,許多事才能按他們的想法來運作。
沈鴻並未明說,卻幾次將局麵擺在二皇子麵前,不過幾次暗示,二皇子便明白了他們接下來必須走的那一步。
“可四弟怎麼辦,向家手握重兵,此次是放虎歸山,輕易是不會再回來了,除不了他們,皇位也坐不穩,反倒為大寧添了禍亂。”
沈鴻沉吟道:“太子殿下既有意行此局,臣自當鞠躬儘瘁,為太子殿下籌碼思慮。”
沈鴻借口需要一天的時間,第二天將自己想要布的局告訴了太子。
“太子殿下若稱帝,四皇子必然反撲,我想了想與其如此不如甕中捉鱉,先將此事透露給四皇子,引四皇子前來勤王,再以他意圖篡位,謀害陛下的罪名,將他們一網打儘。”
太子思慮了許久:“好,如此先發製人,斬草除根,一旦事成,便無任何後患。”
他做好了打算,派了足夠多的人守著院宅,卻沒想到四皇子打定主意要以他為棋子,卻避開了他,隻派一人孤身潛入,便隻是為了抓走林飄。
四皇子兵行險招,這卻是他至今為止走得最聰明的一步,若是他這事當真做成了,或許他真的能翻身也說不定。
可惜,他派來的人很快被擒獲,被關在地牢之中拷問。
林飄卻被傷得很厲害,沈鴻活到如今,還沒見過林飄受這麼嚴重的傷,他向來嬌貴,即使是在鄉村之中,吃過最大的苦頭也不過的抓柴禾或撥亂枝的時候被刺傷了手。
今夜事忙,他沒辦法守在林飄身邊,林飄如此不安,他卻還是得舍下林飄。
將人抱上床,林飄揪著他的衣襟:“沈鴻,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有我在。”
沈鴻拍了拍他的肩膀:“待會你彆動了,喝藥的時候多墊兩個軟枕起身,喝了藥便睡下。”
“你要去哪裡?”
“我要出去,飄兒,你在我這裡呆著是最安全的,不會再出事了。”
林飄依然擔憂不安,看起來被嚇壞了,沈鴻隻得先安撫好他,走出門的時候臉已經冷了下來。
侍從守在外麵,走出院子,他才冷聲道:“問出什麼來沒有。”
“是四皇子派來的人,彆的倒也沒什麼價值,將他捆了起來,舌下藏了毒藥,也摳了出來。”
沈鴻冷然道:“挑了他手腳筋。”
侍從有一瞬訝然,隨即低下頭:“是!”
離開院子,他快步趕去了皇城,皇城之中起了大火,他是謀劃的文臣,刀兵時刻回避自保以免出意外,如今事定,他該去主持事宜,為太子掃尾了。
皇城之中起了大火,焦臭味隨著夜風四處流竄,宮女太監們救火的救火,逃難的逃難。
太極殿外屍橫遍野,甲胄滿地,血流長階如水洗。
沈鴻提著下擺一步步走上去,血水浸濕了他的鞋底。
過太極殿,到了皇帝寢宮內,四皇子已經伏法,太子與景陽公主站在殿中,他們神色都如死灰一般。
贏了的人,也並不快樂。
四皇子大敗,怒罵冷喝,狼狽至極。
太子和景陽公主隻是漠然的看著他,仿佛一切情緒在這一天都被抽空了。
沈鴻抬眼看了一眼這殿宇屋瓦,橫梁紅漆,這偌大的皇城,即使是贏家,在這一刻也成了毫無靈魂的提線木偶。
沈鴻走上前,輕聲問:“陛下可還好?”
二皇子漠然道:“歿了,四弟殺了父皇。”
四皇子幾近癲狂,衝起身指著他,又被狠狠按倒在地,沾著血的手還在直直指著二皇子。
“是你殺了父皇!是你!”他聲嘶力竭,怒極反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真好啊!父皇最信任的好皇兒,最後親手送他上了黃泉,荒謬,哈哈哈哈哈哈荒謬,他便是信你這種人,也不信我,好得很!”
沈鴻漠然聽著:“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他?”
“宮變之中刀槍無眼,他既竭力掙紮,死在亂兵之中罷了。”
二皇子冷冷說完,四皇子忽然抬起頭,一雙猩紅的雙眼看著他,惡狠狠的喚了一聲:“皇兄!”
沈鴻站在二皇子身邊,感覺得到二皇子打了一個冷戰,是止不住的一瞬戰栗。
景陽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她今日穿得怪異,穿了一身類太子妃服製的衣服,但卻看著不是如今的服製,像是仿的舊衣。
沈鴻示意身旁侍從上前,一劍刺死了四皇子。
待到收拾屍首時,沈鴻才發現,景陽藏了一把帶血的劍,一直握在身後。
她始終一言不發,神色冷漠,手卻抖得厲害。
沈鴻看了一眼那把劍,察覺到景陽衣衫上有著點點鮮血,本就是紅衣並不明顯,仔細才能看出,浸潤的鮮血點點,格外豔紅潤澤。
這便是皇家無情。
太子殿下看著地上四皇子的屍首,眼眶濕潤了,眼眸是凝望的,冷漠的。
那不是淚,是悲哀。
塵埃落定之後,太子殿下感受到了一絲悲哀,如神一般俯視旁觀,看見了這具屍首,看見了死去的母妃父皇,看見了此刻矗立在其中的自己。
景陽這塵埃落定的此刻,忽然墜下淚來,一言不發提劍離開了宮室。
縱然如此無情,卻也會害怕,恐懼,茫然。
眾生如此,皇家如此,權勢最頂端的人也如此,始終都隻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