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表白 你想要我嗎?(2 / 2)

秦妙言淩空望下,隻見湖麵翻湧開鮮紅,一層一層擴散彌漫開來。

血水翻湧不休,很快便有如爛肉碎泥一般殘破的屍體,浮出了湖麵。

接二連三,漸漸鋪滿了整片湖水。

有人的,有妖獸的,也有無數被殃及的魚屍。

最後浮上來的,正是那頭已然七境的老妖獸,青冥龍頭鱷。

它的四肢被靈光炸斷,頭顱都被炸掉了半個,翻著肚子浮上來,將血湖之中其他的屍體都擠到了一邊。

秦妙言這才乘風朝著下麵落,她純白的靴子踩在死去的青冥龍頭鱷的肚皮之上。

久久未動。

李扶光死了。

自己找死的。

他自己跳進了青冥龍頭鱷的身體裡麵。

這個認知到現在才真切地反映到秦妙言的腦子裡麵。

她好似連怒氣也無處著力一樣,死死盯著青冥龍頭鱷的屍身。

為什麼?

她不懂。

她好像從來也沒有懂過李扶光。

最開始,她隻是看上了他那張臉,後來……後來他太吵鬨了,其實怎麼看,都不像李曦。

她打算將他做成傀儡的。

秦妙言想到這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是想要將他做成傀儡的,隻要皮相就夠了,為什麼剛才要顧忌他被青冥煙凍碎靈魂?

她完全可以直接將李扶光擊落帶走,而不是投鼠忌器地和青冥鱷做無謂的纏鬥。

那樣李扶光無論因為什麼,都沒有機會跳進青冥龍頭鱷的口中去送死了。

秦妙言難得晃神了一下。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向了四周。

四野荒寂,遠處雪山搖搖將崩。

她偏了偏頭,抬手抵了一下發悶的心口,隻覺得一切都了然無趣。

她收回視線,正準備離開。

突然感覺到腳下有什麼東西拱了一下。

秦妙言後退了一步,就見到足下青冥龍頭鱷的屍身肚皮上,鑽出了一個雪亮的刀尖。

秦妙言盯著那個不斷循著青冥龍頭鱷的鱗片上下切割的小刀,隻覺得自己簡直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很快那小刀似是摸清了龍頭鱷的肚腹鱗片排列縫隙,開始快速地割裂皮肉,很快便豁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這小刀不斷朝著秦妙言的足下割來,秦妙言連連後退。

最後竟是不慎被一處翹起的鱗片絆倒,跌坐在了浮屍上。

她的眼睛始終死死盯著那被割裂的皮肉,直至豁口足夠大,然後血肉翻起的縫隙中,竟是攀上了一隻染血的手掌。

秦妙言眼睜睜看著那手掌扳住掀起的鱗片著力,然後就在她的麵前,一個被腐蝕得多處見骨,勉強能看出一個人樣的血人,像地獄爬出的惡鬼一樣,從青冥龍頭鱷的屍身之中爬了出來。

就在距離秦妙言不足兩步之處。

秦妙言死死盯著那個“人”,隨著他趴在地上苟延殘喘地開始痛苦哼叫,短暫失去的五感飛速回歸,她的心中先是冒出了一點酸澀而裹著隱秘欣喜的水流。

但是很快這水流被燎原的怒火覆蓋,頃刻間占據了她的全部神誌!

他竟然沒有死。

他竟然……敢不死!

秦妙言發誓,一定讓他生不如死,讓他的身體和靈魂,在無儘的痛苦之中苦苦煎熬。

她不打算將他變成傀儡,她要將他煉製成活屍,讓他日日夜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妙言掌心運氣靈力,眨眼之間便要朝著那個苟延殘喘的人拍下去!

李扶光也算是有能耐,她秦妙言不過好個色,竟也能讓他給氣到如此地步。

隻是秦妙言掌心的靈光,在遞出的同時,渾身是血的李扶光正好轉頭,他一隻手撐著佝僂的破爛的身體,另一隻一直護在身前的手,同時也朝著秦妙言遞來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散發出的靈光,正和秦妙言的靈光撞在一處,而後秦妙言那滿含惡意和殺氣的靈光,竟然轟然散了,像一小捧炸開的煙火,而後被李扶光手中的東西吸收。

秦妙言麵容還扭曲著,低頭愕然瞪著那團轉動的晶亮。

那是一朵蓮花樣子的東西,捧在李扶光的手心小小地一朵。

隻是它的花瓣並非花瓣,而是用冰雕刻而成的一般,清透明亮,散發著難以思議的精純靈力。

這冰雕般的蓮花吸取了秦妙言的靈力後,驟然綻出了一朵,冰蓮花形狀的靈光。

這靈光直直衝著秦妙言而來,飛速鑽入了她的眉心靈台,隻覺得神魂都隨著光芒一蕩,靈台肅然一清。

“我拿到了。”

李扶光這時候聲音嘶啞地開口,他整個人就是個血人,因為鑽入了青冥龍頭鱷的身體,他被龍頭鱷的胃液腐蝕得像個即將天人五衰的鬼修。

兩個小腿下麵隻剩下骨頭了。

但是他的眼睛極亮,看著秦妙言,爬著朝前遞了一下手,說道:“我拿到了你說的,冰蓮花蕊。”

那冰蓮在他血跡汙濁的掌心轉動著,送到秦妙言的麵前。

李扶光爬起來,像一條重傷的野狗一樣,弓著脊背,爬到秦妙言麵前說:“這下你的心魔有救了!”

秦妙言視線先是落到李扶光的手心,而後又看了一眼李扶光。

她下意識向後躲了一下,滿臉都是從未有過的慌張。

而後她荒謬地笑了一下,喃喃道:“這怎麼可能啊?”

她舔了舔嘴唇,舔到了一點血腥味道,聲音發飄地說:“冰蓮花蕊……是個傳說啊。”

這東西在很多古籍之中,確實存在,它和青冥龍頭鱷共生在冰湖之中,相生相輔。

書中記載,冰蓮花蕊,確實有祛除修士心魔的作用,青冥龍頭鱷也不是真的殺不死。

但是這麼多年,沒有一個心魔叢生的修士,是依靠冰蓮花蕊祛除了心魔的。

他們寧可瘋了一樣去群攻大仙們,去爭奪重生蓮,去奪舍他人,因果纏身,也沒人來取什麼冰蓮花蕊。

因為這東西……根本取不出來。

它生長在冰湖深處,至潔至純,隻要被一丁點的汙濁之物沾染,就會頃刻間枯萎消散。

它被未開智的妖獸吞入腹中,共生在妖獸的身體多年,便會化為那妖獸的心臟。

妖獸一死,冰蓮枯萎,如何能取得出來?

而且這冰蓮依靠天地精純之氣生長,若要它取下來還能活,必須用至純至淨人的鮮血喂食,還要以至真至誠的靈魂去觸碰,才有可能存活。

而觸碰這冰蓮花蕊之人,無論是為誰而取,但凡生出一丁點的不甘不願,冰蓮便會立即枯萎而死。

擁有心魔的人親自來碰,便更是不可能存活。

它之所以能和青冥龍頭鱷共生,一是因為青冥龍頭鱷吃了它,雖然壽數漫長,卻絕不會再開智,這樣才能一直保有至真至誠的靈魂,為它提供養料。

但這世上,哪裡有什麼人,能像經年不開智的妖獸一樣,擁有至真至誠的靈魂?

這就注定了,世上根本無人能夠取得冰蓮花蕊。

不是沒有人嘗試過的,這世上從不缺少癡男怨女,修行一路上與天爭命,自然是一著不慎,便會執念成魔。

因此無數自詡同生共死至死不渝的愛侶,來取這冰蓮花蕊,妄圖為伴侶祛除心魔。

隻是從沒有人能辦到,人生來六欲七情,汙濁自私乃是天性,再愛的人,也不可能至誠至真。

後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這冰蓮花蕊,根本不是什麼祛除心魔的東西了。

它是那些癡男怨女,用來評判愛意的標尺。

一同潛入湖底,想著對方碰上一碰,上來之後有一對算一對,全都得分手。

後來就很少有人會來找這玩意,並不是沒有喪心病狂的修士,捉了孩童來嘗試,弄傷了孩童的母親,告訴他取了冰蓮,就能救母。

可即便是懵懂孩童,也無法手握冰蓮折返。

秦妙言看著李扶光,麵皮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嘴唇開開合合了好多次,隻瀉出了一些沒有意義的荒謬笑聲。

她好像看到了這世上最大的笑話。

她抓來玩的一隻小狗,幾番折辱,坦然傷害,甚至在他跳入青冥龍頭獸的口中之前,還捅了他一刀。

而他活人入獸口,被腐蝕得不人不鬼,竟然為了她取來了冰蓮花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妙言雙手向後,撐在了死去的浮屍之上,不斷發出癲狂笑聲。

到最後眼角都笑出了一點濕潤。

太……好玩了。

“這個怎麼用?是吃掉嗎?”

李扶光看著秦妙言說,“你快吃啊,太難找了。”

他說:“整個湖裡就這一朵,還長在這個玩意的身體裡。”

李扶光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哆哆嗦嗦,已然是到了極限,連靈府都隱隱有開裂的痛楚。

他撐著被殘敗的身體,將冰蓮送到秦妙言嘴邊。

“吃了它,你的心魔就好了。”

說到這裡,他本來強弩之末的精神,似乎又被注入了無儘的動力。

他說:“我不想做你的哥哥了。”

他自從那日夢中醒來,便再也沒有叫過一聲尊上。

他惡鬼一樣趴伏在狂笑不止的秦妙言上方,雙眸灼灼盯著她說:“我在夢中與你牲畜一般交.媾不休。”

“我醒來依舊想要那樣做,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我知道那樣不對,哥哥是親人,又怎麼能做那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你又對我那般好,是我救命之人。”

“我曾自刎謝罪,你卻又救了我……”

“你舍不得我死。”

“吃了它,我不做你哥哥了,我想要你。”

他天生秘境長大,看的最多的不是人族恩愛癡纏,而是獸類交.合。

他的父母從不在他麵前有親密舉動,就連秦妙言想要他開竅,也是帶他去看了鮫人交.合。

書上看的山盟海誓他並不理解,他並無人類之間的情愛和相處能夠依據,更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去形容他迫切的想法。

他一腔沸騰的欲.望,尋不到一個合適的出口,如“內熱”一般無法紓解。

憋得幾欲爆炸。

他最後便隻一字一句,盯著秦妙言道:“像雄獸擁有雌獸那樣。”

秦妙言索性躺在浮屍之上,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她一直都想讓李扶光開竅,卻一直都被他蠢得頭疼。

她念他年紀淺薄,沒見識,也日漸失去了興趣,但還不甘心,便直至放棄哄他,打算把他做成傀儡了事。

可秦妙言卻萬萬沒有料到,李扶光竟然是以這種方式“開竅”了。

還開得如此石破天驚。

她躺在一片血湖中,笑得滿眼水霧彌漫,長發散在冰冷血腥的浮屍之上,在這世上最肮臟最腥臭冰冷的地方,看著一個傻子,用野獸求偶一樣的方式,對她做著這世上最純淨,最真誠也最極端的告白。

而他手上始終璀璨的冰蓮,他滿身的鮮血和被腐蝕的血肉,便是最有力的證據。

“你想要我嗎?”李扶光把冰蓮送到她唇邊。

沒有卑微,沒有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對前輩的崇敬,也沒有什麼溫柔似水,纏綿悱惻的山盟海誓。

他雙眸如狼似虎,看著秦妙言的眼神,已經將她生吞活剝了不知道幾回。

他甚至有些強硬道:“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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