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柏庭沉默地將放在桌上的手機拿走。
這番欲蓋彌彰的舉動, 越發坐實二人的關係。
宋婉月看著一桌人的異樣眼神,心如死灰。徹底百口莫辯。
她苦笑一聲,說自己不是有意瞞著的, 隻是.....
話還沒說完,像是點燃一切的導火索,那群人今晚上度過了起起伏伏的一個多小時, 腦子早就不太好使了。
多花了一會時間才反應過來。
從反應劇烈,到無話可說。
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那個頭:“我去!那前陣子在公司聽到的那些謠言都是真的?”
“什麼謠言?”
“段總在公司總是莫名其妙消失一段時間, 再回來的時候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宋婉月無奈扶額,這到底是誰傳的,哪來的密密麻麻了。她不就是在他脖子上親了幾下嗎。
偏偏除了有些誇大, 又是事實, 她沒辦法反駁。
同事C眼神意味深長:“我有一天加班走得晚,聽到洗手間還有動靜。”
宋婉月耳朵燥紅,急忙打斷:“不是我,我怎麼也不可能在公司!”
得知段柏庭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事居然是夫妻之後,同事C對他也沒那麼多懼怕了。
甚至還敢在調侃宋婉月的同時,順便調侃一下他:“萬一段總有呢。”
段柏庭微抬下顎,無聲看了她一眼。
後者立馬嚇的閉口不言。
好吧, 還是嚇人。
小何想過他們會是男女朋友,或是其他桃色關係,顯然沒想過會是夫妻。
宋婉月突然後悔答應過來參加今天的聚餐, 她光是想到之後的爛攤子就感到痛苦。
一群人嘀嘀咕咕小聲議論著, 偶爾抬頭看一眼她和他。
宋婉月感覺那一道道含蓄又明目張膽的目光,像是一雙雙手一樣,恨不得將她剝個乾淨。
她實在頭疼。
既然事情是段柏庭引起的,她給他下了最後通牒:“你給我處理好了, 不然休想我再和你說一句話。”
知道這種狠話一般沒什麼威懾性,因為每次說完以後,她也不會真的不理他。
但段柏庭還是點了點頭。
擔心他們繼續和自己追問,畢竟直接問段柏庭,顯然都沒這個膽子。
所以宋婉月尋了個借口先走了。
段柏庭的車停在路邊,司機在駕駛座打盹,見她進來,畢恭畢敬地喊了聲夫人。
宋婉月點了點頭,讓他繼續睡會兒,現在不急著走。
他急忙搖頭,說他不困。
顯然,現在是工作時間,他睡覺已經屬於不敬業範疇了。
宋婉月也沒繼續說,低頭拿著手機給靜香發消息。
【宋婉月:啊啊啊啊啊,我恨死段柏庭了!!!】
靜香平時回個消息慢吞吞,但凡聞到這種有瓜可吃的香味,她必定秒回。
【靜香:他怎麼你了。又撩撥失敗,輸給了工作?】
【宋婉月:怎麼可能,我一撩一個準。】
靜香光是透過手機屏幕都能想象到這人得瑟又傲嬌的小模樣了。
【靜香:不是這事兒,那段柏庭到底怎麼你了?】
提到這個就來氣,宋婉月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和她講了個明明白白。
靜香倒是難得沒有和她統一戰線。
【靜香:如果是你平時那些追求者,這個地下情委屈受了就受了。可對方是段柏庭,段柏庭啊!那個目下無塵誰都不放在眼裡的段柏庭。他願意陪你隱瞞這麼久,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宋婉月同樣也感到不可思議,自己的好姐妹居然不站在自己這邊。
她可是向來幫親不幫理,屁股歪到天邊去的。不高興的宋婉月直接給靜香打去一通電話,委屈巴巴的開口:“你怎麼能幫段柏庭說話呢,這件事明明是他的錯。”
聽著電話那端姑奶奶的哭腔,靜香一下子就慌神了,從床上坐起身,隨意翻出一條睡裙裹在身上。
“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那個該死的段柏庭,他怎麼能這樣,明明都答應你了,還把你的照片設置成牆紙。擺明了就是故意的,想被彆人看到。”
正好男人煮好了麵,推開房門進來,一身白襯衫黑西褲,袖口往上挽。儒雅隨和,帶著很重的書卷氣。
“一瑾。”他溫柔叫她的名字。
靜香急忙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彆開口。
男人會了意,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半框眼鏡,隨意在桌上墊了張紙,將碗放上去。
安靜等在那。
宋婉月眨了眨眼,覺得自己沒聽錯:“你房間有男人?”
靜香看了眼滿身書卷氣的男人,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去了趟酒吧,結果睡了個去酒吧抓逃課學生的人民教師。
這位看著二十七八的人民教師好像還是個處,思想傳統,覺得睡了就是男女朋友關係。
那晚結束之後,在靜香這兒,這事翻篇了,對方卻顯然不這麼認為。
每天下班都會來她家給她做飯做家務。靜香頭疼,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
她渣是渣了點,但也不忍心欺負老實人,心裡總覺得過意不去。這人高中老師,除了備課上課還得給學生上晚自習,工作時間安排的很滿,卻還是每天擠出時間來給她做飯。
奪了人家的貞操,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她歎了口氣:“說來話長。”
聽她話裡的凝重程度,宋婉月一時不知道是她的事情嚴重點,還是她的更嚴重。
靜香又將話題調轉回去,和宋婉月統一戰線:“段柏庭這人是真過分,我看他是故意的,把他的手機壁紙換成你們的結婚照,肯定就等著被彆人看到。”
宋婉月本來還沒往這方麵去想,被靜香這一點撥,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來沒關注過段柏庭的手機壁紙是什麼。
靜香泄私仇,惡狠狠罵了句:“段柏庭,該死的混蛋!”
車門是在她罵這句話之前打開的,所以段柏庭一字不落的全聽了去。
宋婉月愣在那裡,死死握著手機,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直到段柏庭垂眸看她,她才驚覺,手忙腳亂的掛了電話。
支支吾吾結結巴巴:“你......處理好了嗎?”
段柏庭解了西裝前扣,從容落座,關上車門:“嗯。”
她企圖模糊重點轉移話題:“你是怎麼說的?”
“沒說什麼。”他頓了頓,“隻是告訴他們,我不希望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他們應該聽懂了我的意思。”
宋婉月暗自腹誹,不虧是黑心資本家,威脅人都這麼隱晦。
司機驅車回家,段柏庭漫不經心的又將話題轉回來:“剛才在罵我?”
宋婉月一下坐正,後背都僵了:“沒有,我怎麼舍得罵你呢。”
“是嗎。”他鬆了鬆領帶,大約是覺得實在過於束縛,便將它摘了。說話的語調仍舊很淡,淡到聽不出幾分在意來,“那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罵我混蛋,是我聽錯了?”
宋婉月慣會信口雌黃,睜眼說瞎話:“就是你聽錯了。我和靜香誇你呢,說你辦事有能力,長得又帥,帶出去特彆有麵子。”
段柏庭喉間發笑,極輕的一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聽完全程的司機握緊了方向盤。
宋婉月輕輕歪頭,小心翼翼地從下往上看,想要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以此來推斷他到底信沒信。
男人閉目養神,麵容平靜。車窗外的燈光將他的臉分割成明暗兩麵。
瞧著,並不大真切。
雖然眼睛閉著,但他還是準確無誤地將人摟抱進懷中:“看什麼。”
宋婉月心裡嘀咕,這人是長了第三隻眼睛嗎。
她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像是在找些什麼。
段柏庭被她上下其手,最終還是睜開了眼,低聲詢問:“在找什麼?”
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找你的第三隻眼睛呢,不然為什麼我乾點什麼壞事你都會發現。你該不會是妖怪吧,孫悟空?楊戩?”
她今晚活躍的像是喝了假酒一樣,段柏庭被吵的頭疼,抬手將人緊緊按進自己懷中。
阻了她繼續說下去:“安靜點,讓我睡會。”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頭靠在她肩上。
宋婉月聽出了語氣裡的困倦,也老實安分下來。
段柏庭就這麼抱著她睡了一路,宋婉月卻怎麼也睡不著。她實在不困。
於是仰著頭,去看他的睡臉。
他睡著後比平時還要安靜,連呼吸聲都很輕,偶爾喉間會發出一陣短促的低吟。
宋婉月知道,那個時候,他應該是做夢了。
至於是美夢還是噩夢,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宋婉月就這麼看了一路,怎麼也看不膩。
她其實是個沒什麼耐心,三分鐘熱度的人。小時候媽媽帶她學鋼琴,她一開始很感興趣,堅持沒多久就覺得沒意思。
又帶她去學了油畫,這個堅持的時間倒是稍微久了點,但也沒有持續下去。
後來又去學跳舞,沒上幾節課就開始哭,說開軟度壓腿太疼了。
連她自己都覺得疑惑,怎麼偏偏喜歡一個人,她能喜歡這麼久。
這張臉,也怎麼都看不膩。她可以看一輩子。
平和的麵容,眉頭微微皺起,眉間淡淡的褶皺,想來是做了什麼噩夢。
宋婉月伸手替他撫開。
大概是她的觸碰,讓他從半夢半醒間醒來。段柏庭睜開眼,她出現在眼底。
宋婉月衝他甜甜一笑:“你醒啦。”
剛睡醒的眼底帶著惺忪倦意,直到霧靄散儘,他終於看清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人。
在他懷中,在他眼底,低下頭就能吻到的距離。
宋婉月環住他的腰,笑嘻嘻的問:“是做夢了嗎,夢到我了嗎?”
她說話總是嗲嗲的,尾音會上揚。
段柏庭沒說話,將人抱的更緊。
宋婉月笑容更加燦爛,雖然他沒回答,但他的擁抱足以證明一切。
她的確很壞,一旦確定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就會更加驕縱任性。
回到家後,覃姨還沒休息。
段柏庭出門前準備的那一大桌飯菜,她放在廚房又熱了一遍,隨時預備著他們回來。
宋婉月瞧見了,有些怔愣:“這些......”
不像是出自覃姨之手。
段柏庭將外套隨手搭放在一旁,準備上樓先把衣服換了。
在那個飯店待了那麼久,他身上沾染的煙酒氣令他極度不適。
覃姨笑道:“都是柏庭做的,從早上就開始準備了,忙活了一天。”
在這一刻,宋婉月的內疚達到了巔峰。
段柏庭準備了這麼久,她卻和同事出去聚餐。
難怪他會過去。
自己居然還在心裡埋怨。
“我真不是個人。”
段柏庭衣服換到一半,宋婉月就推門進來,抱著他自己罵了自己一句。
襯衫的袖子才剛套上,扣子都來不及係,就這麼敞著。
宋婉月摟著他的腰,埋進懷裡開始懺悔。
段柏庭罕見的愣了愣。
麵容無奈,按著她的額頭,將人輕輕從自己懷裡推離:“行了,我先換衣服。”
她不依不饒,又埋上來:“我真該死。”
他語氣稍頓,安慰她:“一頓飯而已,沒有這麼嚴重。”
“我不是指這個。”她主動表達愧疚懺悔,快哭出來了,“我明明在內疚,可是內疚到一半又開始饞你的身子,我真該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