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鬆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甚至都沒過腦。
其實就是一種條件反射。
周溫陽以前是個不服管的刺頭兒,讀書那會打架更是常態了。
連他家裡人管不住他。
要不怎麼說一物降一物呢。
偏偏宋婉月這種嬌嬌女把他克的死死的。他哪一次打架不是她出麵,把人帶回家的。
他不聽她的, 她就哭, 哭到他一邊皺眉頭一邊過來哄人。
“行了, 我不打了行嗎。”
宋婉月踹他一腳:“我最害怕看到這種嚇人的, 你以後要是敢打架, 我就每天早上去你家門口哭。”
“行行行。”他一副被她煩到的不耐煩神情, 敷衍的應完, 唇角揚了揚。
問她:“你怎麼天天用水彩筆在眼尾畫線, 標記啊?都暈了。”
宋婉月氣到呼吸不順:“說多少遍, 這是眼線筆!”
從小的習慣了,碰到點關於周溫陽的事兒就會去找宋婉月。今天倒忘了她老公也在場。
咳了咳,有點尷尬:“那個......條件反射了, 從小的習慣, 彆介意哈。”
挺敷衍的道歉, 段柏庭左手搭在台麵上, 指腹點了點。
眼神漫不經心。
刻意收斂過的冷淡氣場,此刻又不落痕跡的恢複原狀。
他當然能看出這人對他不帶什麼善意。
略一勾唇:“不介意。”
對方的大度反倒讓屈鬆有些坐立難安, 與其說是大度, 倒不如說是輕蔑。
他的眼神裡,倨傲太重。
屈鬆穩了穩呼吸,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喝了幾口強撐鎮定。
他不想承認, 對上段柏庭視線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裡的確升起點恐懼和不爽。
並且也很明顯,對方那個笑, 和大度的回答,擺明了就是為了讓他不爽。
以四兩輕鬆撥了他的千斤。屈鬆在心裡暗罵一句,果然姓段的就沒一個好東西。
這下他更提周溫陽感到不值了。陪了宋婉月那麼多年,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就她那個臭脾氣,得罪的人還少嗎。要不是身邊有個周溫陽護著,她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到這麼大?
身邊所有人都默認了這兩人長大後會結婚。結果他去了趟部隊,就被段柏庭趁虛而入了。
周溫陽酒醒了點,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少說兩句。
然後拿著煙盒,往外指指:“我出去抽根煙。”
宋婉月覺得自己有些坐立難安,心裡恨不得抽屈鬆兩個大耳刮子。
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這人是不知道嗎。
還得思考該怎麼安撫段柏庭。這人出了名的表裡不一。
表現的越是大度,其實早就錙銖必較記下了。
靜香充分發揮出自己的作用,為好閨蜜打圓場,給了屈鬆一腳:“周溫陽不是你好基友嗎,他喝酒抽煙你怎麼不管管?”
屈鬆被打也隻能忍著,用手揉了揉:“那他也得聽我的才行啊。”
今天這頓飯顯然沒法繼續吃下去。屈鬆這個嘴上沒把門的,沒喝多少都開始不知輕重。
待會要是喝多了,不得來個長篇大論?
靜香也喝了點,沒法開車,給司機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人。
又看著段柏庭說了句:“你們先回去吧,這兩交給我了。”
宋婉月暗中朝她豎了個大拇指,表示感謝。
靜香下顎一抬,讓她不用擔心。
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蹲在馬路牙子邊抽煙的周溫陽。
晚上風大,寒氣也重,雪比剛才下的大了。
他的頭上,肩上都落了雪。可是本人卻似毫無知覺一般。手裡那根煙蓄了很長一截煙灰,他就這麼夾在手指間。
眼神也不知望著前方哪個定點,一動不動。
宋婉月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段柏庭溫聲問她:“要過去看看?”
宋婉月急忙搖頭:“我去看他做什麼。”
他輕笑一聲:“是嗎,感覺你挺擔心的。”
“我不是在擔心。路邊蹲了個人,出於好奇多看了眼而已。”
段柏庭點點頭,沒再多問。
車就停在前麵,離這兒不遠,走幾步的距離。
段柏庭將副駕駛的車門打開。
宋婉月彎腰進去,坐好後,低頭係上安全帶。
一路上段柏庭都沒什麼話。哪怕是宋婉月找些話和他說,他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
宋婉月有些頭疼。今天這頓飯她就不應該出來吃。
不然就不會鬨出這麼多事兒來。都怪屈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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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爸媽早就歇下了。
年紀都大了,熬不得夜。除卻有些必要的應酬,實在推不開的。
宋婉月洗澡的時候需要段柏庭在旁邊陪著,她的理由很充分,萬一我低血糖暈倒了怎麼辦,萬一我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摔了怎麼辦。
其實哪怕她不找這種理由,編這些借口,段柏庭也會陪她。
浴室很大,洗手台旁邊有一整麵落地鏡。凹陷進去的牆體是單獨砌出的衣櫃。
裡麵是她的睡衣和浴巾。
她躺在浴缸裡,段柏庭在為她按摩。男人的手掌相對女性來說要大許多,力道也更重。
此時掌心覆在她微微凹陷的後腰,指節抵著她總喊酸的地方揉按著。
宋婉月鼻子發出舒服的哼聲。
她打了個哈欠,扭頭去看鏡子。
自己半個身子浸泡在水裡,另外一半在段柏庭的懷裡。
他低著頭,沒什麼表情地替她按摩。斂眸時,濃密的睫毛遮住一半,看不清他當下的喜怒。
“你很在意周溫陽嗎?”宋婉月突然覺得,有些時候憋不住心事其實也不失為一件壞事。
就好比現在,若她一直不問,段柏庭必定不會將這件事揭開。
他不是會在一件事上死磕的人。
他擅長讓自己放下,不被旁的事情左右情緒。
可是此刻,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意。
並且非常在意。
“我在意的不是他,是你對他的態度。”她問了,他也沒有好遮掩的,坦然回了。
宋婉月說:“我對周溫陽沒有半點男女方麵的感情。小的時候我就拿他當哥哥。後來他家裡人都走了,我覺得他很可憐。”
段柏庭將她從浴缸中抱出來,拿來浴巾為她擦乾水漬。
宋婉月掙紮了一下,想說她還不至於懷個孕就完全喪失自理能力。
段柏庭將她重新按回懷裡,宣告了她的掙紮反抗不起作用。
宋婉月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他的貼心服務。
段柏庭的動作很溫柔,柔軟的新疆長絨棉,光顧了她身子的每一處。
他稍微鬆開了手,抵著某處揉了揉:“剛才也是覺得他可憐?”
宋婉月耳根一紅,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
抬眸看他,伸手去攔,小聲提醒:“我懷孕了。”
“知道。”他很快就把手收回,似乎剛才那個舉動隻是一個帶些調情意味的懲罰。
也的確起到了作用。
宋婉月閉攏雙腿,下意識地蹭了蹭。
“不是覺得他可憐,而是想提醒一句,彆站在風口。”宋婉月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隱瞞的。媽媽說過,兩人相處,最重要的是坦誠。
她對周溫陽確實從未有過那方麵的情感。但讓她對他全然不顧,的確是很難做到。
哪怕是靜香,或者是屈鬆,他們在這樣的寒冬夜站在風口,她也會想要過去提醒一句。
這是一種關心,很健康的關心。
段柏庭點了點頭,不再開口,浴巾隨手搭在一旁。
然後抻了抻褲腿,在她麵前半蹲。
宋婉月一愣,看著蹲在他麵前的男人:“你做什麼?”
他拿來漱口水漱了口,手按著她的大腿,低下頭。
“不是難受?”
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後,宋婉月的臉就更紅了。
“懷孕也,沒......沒關係嗎?”
“嗯,又不進去。”
他回答的聲音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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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婉月被他抱出去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她又泡了個澡。
相比她的狼狽,段柏庭還是一如既往的風光霽月。
宋婉月伸手捏著他的衣角,比起以往好像更加依賴他了。
“你現在還生氣嗎?”
段柏庭抱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沒生氣,睡吧。”
“真沒生氣?”她似乎有點不信。
“嗯。”段柏庭一手抱她,另隻手放在腦後,就這麼枕著。
房裡留了一盞燈。在角落,光線微弱。
段柏庭看著天花板:“我知道你對他的看法,我能看出來。”
宋婉月:“可我今天看到屈鬆說那些話的時候,你臉色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