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靜謐,風潛入楹窗,窺見紗幔後的倩影。
戚婉月手撐著桌麵,掌心處還壓著她的一隻簪子。那簪子是她親自去首飾鋪子打的,擔心壓壞了,便微微收著力。
她這一處收力,另一處也跟著收。
宋縕白呼吸一滯。
“夫人,”他笑:“夫人這是借機報複為夫?”
戚婉月麵頰緋紅,她彆過臉,催促:“你快點,女兒過會背完書了。”
“阿黎沒這麼快。”
“你怎麼知道?”
宋縕白動作緩慢輕柔:“容世子來了,正在小書房教阿黎讀書。”
聽得此,戚婉月心下一慌,收得更緊了。
“哎......”宋縕白忙求饒:“夫人體諒體諒為夫吧。”
他久不經事,哪裡受得住?
戚婉月的裙擺寬大,將兩人蓋住,除了宋縕白不慌不忙的動靜,旁的倒看不出什麼。
他慢慢吞吞的,倒是惹得戚婉月難受得很。
宋縕白低頭瞧了眼,輕哂:“夫人看來也想我想得緊了。”
“宋縕白你閉嘴!”戚婉月瞪他。
可此時的戚婉月香腮粉麵,眼波迷離,凶起來的模樣沒半點震懾力,倒顯得越發嬌媚。
宋縕白心頭一蕩,動作快了些。
過了會,戚婉月想起一事,問他:“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
“你如今被停職待查,我聽說朝堂上還有人彈劾你,你就沒點主意嗎?”
“你都說我是停職待查了,眼下除了讓皇上查還能做什麼?所幸我待在家裡也不孤獨,有夫人陪著甚好!”
說到“甚好”時,宋縕白暗暗用力。
戚婉月差點仰倒下去,她嬌喝:“宋縕白,我跟你說正事。”
“好,夫人請說。”宋縕白很有耐心。
他衣衫整齊,料子上甚至連個褶皺也無,鬢發濃鬱周正,眉眼倜儻風流。唇邊的美須修剪得齊整,令他俊朗的五官添了幾分成熟魅力。
這般好整以暇地做這種事,竟是一點也不顯下流。
“我想明日回趟娘家。”戚婉月說:“你的事我阿兄他們肯定得知了,我找他們拿個主意。”
“不必。”宋縕白道:“這事牽扯越小越好,若是旁人參與,說不定那幫人連你娘家人也彈劾,到時候引起聖怒反倒於我不利。”
“那怎麼辦?就這麼乾等嗎?”
“也不全是乾等啊。”宋縕白用行動告訴她:“我們這不是忙著嗎?”
話落,胸膛就被戚婉月重重捶了一記。
宋縕白大笑。
笑聲蔓延屋外,傳進了小書房。
阿黎聽見了,停下來,扭頭看了看門外。
“容辭哥哥,我爹爹和娘親怎麼還沒出來啊?”
容辭咳了咳:“阿黎專心背書,彆分神。”
阿黎說:“我也不想分神呀,可我爹爹笑得很大聲呢,容辭哥哥你聽見了嗎?”
怎麼沒聽見?
容辭耳力好,小書房離正屋也就隔了座庭院,那邊的事即便不想聽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默了默,他說:“阿黎,我帶你去逛園子可好?”
“我不背書了嗎?”
“明日再背。”
“可一會爹娘過來了,看不見我了。”
“他們不會這麼快出來。”
“容辭哥哥怎麼知道?”
“......”
彆問他怎麼知道,同是男人,他自然理解宋縕白。
容辭幫她把書放回書袋,然後牽著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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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婉月身子跟旁人不同,尋常碰不得,一碰便難以抑製。
兩人酣暢過後,桌子已經不能看了。
事後,她有些後悔:“我就說不該在這裡,眼下亂成這樣可怎麼收拾?”
宋縕白饜足得很:“叫丫鬟們來收拾就是。”
戚婉月啐他:“你不要臉我還要,這可是女兒的屋子,丫鬟們瞧見了,回頭得傳成什麼樣去?”
“我們在屋裡這麼久,你以為丫鬟們不知道?”
戚婉月臉頰漲紅,又氣又惱地瞪他。
“你趕緊走吧,彆在這礙我的眼。”
“好好好,我走。”宋縕白故作委屈:“夫人用完了就將我踹開好生無情。”
“......”
一年未弄這事,宋縕白怎麼變得這般不要臉了?
戚婉月再聽不下去,使勁推他出門。
宋縕白出門後,在走廊逮著個婢女問:“阿黎呢?”
“老爺,”婢女說:“容世子來了,教姑娘背了會書,這會兒他們去逛園子了。”
宋縕白點頭,吩咐:“你去請容世子到書房來。”
“哪個書房?”
“前院書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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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辭走進書房時,宋縕白神清氣爽地坐在桌邊看書信。
他鎮定自若,容辭也裝作不知,翁婿兩默契地不提前院之事。
“容世子坐。”宋縕白放下書信。
容世子行了一禮,坐下。
“上次你的預測果真應驗,耿易青這事鬨得可不小,我也被迅速卷入其中。這裡頭,恐怕有人在暗中推動。”
容辭不動聲色。
宋縕白鄭重問:“依你看,這局該怎麼破?”
其實怎麼破,容辭早有法子,但並非他不願幫宋縕白,而是不想在宋縕白麵前暴露自己的實力。
況且宋縕白不傻,看似溫文儒雅,實則也是個有心計有謀略的。上輩子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都能脫身困境,更何況這輩子已提前知曉。
想來,定是做了萬全準備。
容辭謙虛地作揖:“宋伯父,耿易青的事晚輩隻是無意得知,也沒料到事情會鬨得這麼大,興許正如伯父所說,背後應該有人推動。可具體誰人很難說,這一局,晚輩破不了。”
宋縕白笑了笑,神色些許意味深長,像是知道他故作謙虛,又像是猜到他不願透露實情。
不過無論哪樣,宋縕白清楚容世子不會對他不利。而且,他也確實早有準備,破局隻是時間問題。
容辭問:“宋伯父可有對策?”
“對策嘛,無非就是等。”宋縕白說:“此事不急,大理寺正在查,讓他們慢慢查就是。”
“伯父不急?眼下整個襄陽侯府都在擔憂此事。”
“急也沒用。”
“朝堂彈劾呢?伯父不怕?”
“怕什麼呢?”宋縕白道:“眼下他們彈劾得越厲害,將來冤情澄清時,隻會對我越加有利。”
宋縕白毫不遮掩地在容辭麵前暴露他的野心,容辭明白,他此舉分明是將他看作自己人了。
也似乎有意地,帶他進入朝堂的鬥爭中,教他成長。
這還是宋縕白頭一回跟容辭談朝堂上的事,語氣之自然,不像是對個十三歲的少年,倒像是對並肩作戰的好友。
容辭覺得未嘗不是好事。
畢竟他謀劃的事總有一天宋縕白會知道,提早讓他一步步涉及,興許還能助他一臂之力。
但宋縕白此話,令容辭想起了上輩子。
上輩子,宋縕白含冤良久,洗清罪名後,皇帝確實彌補了他。不僅賞賜金銀財帛,還給他升官。
隻是,這官是外放去當了一州巡撫。也就是說,興許過不久,宋縕白會升官,然後離京上任。
如此一來,倒是苦了阿黎。
可想而知,上輩子的阿黎從小就一個人在襄陽侯府長大。許是童年孤寂,以至於後來嫁入睿王府,待人總是小心翼翼。
容辭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又覺得枉然。有些事,無論上輩子還是這世,皆已注定。
罷了,所幸這輩子他早早回來,他的阿黎必不會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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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地牢。
陰暗潮濕的地牢裡隨處可聽見嘶吼喊冤,自從科舉舞弊案鬨出來後,地牢裡的冤聲更盛,甚至還有嚎啕大哭的。
當然,也有心如死灰的。
西邊的一處地牢裡就關著這麼兩個人,這兩人形容狼狽,白色中衣上布滿血跡,有的血還是新鮮的,顯然才經過一番嚴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