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蓉見沈思綺和沈書航還在桌上，也稍稍克製措辭，冷臉看了沈立宏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沈立宏卻是吃不下去了，撂下筷子，又丟下一句“不可理喻”，直接往外走去。
一頓晚飯，吃得劍拔弩張。
溫蓉也沒了胃口，見一對兒女巴巴望著自己，她叫傭人將她們帶回房間。
沈書航年紀雖小，但對事情總有種殘忍的冷漠，就算看到爸媽吵架，他也毫不在乎，問都不問一句，就隨著傭人上了樓。
沈思綺有意安慰溫蓉，倒了杯溫水遞上：“媽媽，你彆生氣了，都是那個沈茉不好，她一來就把家裡攪得一團糟……”
溫蓉接過溫水喝了兩口，再看女兒隻知道埋怨的模樣，仿佛看到另一個怨婦版的自己。
她瞳孔一縮，忍不住罵道：“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同樣是高一，同樣是沈家的女兒，怎麼人家沈茉在全校麵前大出風頭，你就跟個傻子一樣在下麵鼓掌？這麼多年，花在你身上的錢少了嗎？小時候送你學芭蕾，你學了幾天就不跳了，要是當初堅持下來，今天舞台上的不就是你了？”
沈思綺沒想到溫蓉的火氣直接調轉到她頭上，她整個人都被吼懵了，等回過神，她眼裡含了淚：“你凶我乾什麼？我又沒惹你。”
她也不想再安慰溫蓉，抹著眼淚走了。
偌大個飯廳，很快就剩溫蓉一個人。
她驀得覺得一種眾叛親離感，仔細再想，她有錯嗎？哪個女人能容忍彆的女人生的孩子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何況丈夫對那個孩子，還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女好？
她沒錯，一點都沒錯。
要怪就怪那個莫可媛，活著的時候和她搶男人，離了婚還生下個拖油瓶，隔了這麼多年來膈應她！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想辦法讓她上了手術台打掉孩子，再放她離開京市才是。
溫蓉這邊後悔當年的疏漏，二樓最靠裡那間臥室裡，沈茉站在窗戶前，望著漆黑天穹間的細碎星子，想起萬重山水外的烏梭寨。
或許，她真的不該來京市？
如果不來，她現在應該和婆婆坐在風雨橋上，聊著一天的趣事，看著大山裡明亮璀璨的星空。
而不是像現在，餓著肚子，滿心惆悵地發呆。
冬夜凜冽的風灌入窗戶，鑽進脖子涼颼颼。
她抬手將校服拉鏈拉到頂，又伸手揣進校服兜裡，卻觸到一個微涼的硬物。
指尖頓了一下，沈茉將那個東西拿出來。
是白天那枚優秀校友的紀念徽章。
台燈暖黃色的燈光下，那枚淡金色的徽章泛著潤澤的光芒，100的數字和校徽圖案相得映彰，熠熠生輝。
恍惚間，她想起謝綏將這枚徽章給她時的目光，那樣嚴肅認真，又帶著一種明亮的堅定。
他相信她，相信她以後也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一個或許能和他一樣優秀，能成為母校榮譽的人物。
握著徽章的手指不禁捏緊，沈茉臉上的茫然惆悵也隨之退去，就如一縷陽光照進心裡，驅散心頭煩亂的陰霾，她的眼神清明而堅定。
是了，她不該被這些事影響情緒的。
來京市並不是個錯誤決定——
隻有來這裡，她才能離夢想中的大學更近。
也是來這裡，她認識到更廣闊的世界，認識了田瑩瑩、林明梔、謝綏、林明宇……還有學校那麼多同學和老師。
窗外冷冽的寒風還在呼嘯，沈茉關上窗，視線在書桌上掃了一圈，最後將那枚徽章用繩子掛在了她和婆婆的合照旁。
這樣她每天起床第一眼，就能看到她最愛的親人，以及她最堅定的夢想。
“謝綏哥哥，我會努力的。”
她暗暗握拳，滿懷信心。
十年後，她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把屬於她的那塊徽章贈回他。
*
這一夜，沈茉睡了個踏實安穩的好覺。
目標明確後，哪怕第二天早上沈思綺對她橫鼻子瞪眼的，她也絲毫不受影響。
隻是叫她沒想到的是，原以為昨天在舞台上把歌唱好，就算是完成了任務，但不知道哪個學生錄下她唱歌的視頻，發到了社交媒體上。
而那條視頻，誤打誤撞地火了——
一夜之間，800萬人觀看，254萬的點讚，5萬條的評論，以及18萬的轉發。
“小茉同學，啊啊啊啊啊啊你要成網紅了！”
到達教室，座位還沒坐熱，田瑩瑩就激動地抓著沈茉尖叫：“你真的太牛逼了！”
沈茉：“……？”
她拿著書包一臉懵。
田瑩瑩連忙找出那個視頻：“你快看。”
那條視頻是剪輯出來的，大概30秒左右，拍攝位置中間靠前，將她拍得還算清晰。
剪出來的片段正好是《苗嶺飛歌》裡較為活潑輕快的那段，視頻裡，她大概唱得正投入，腦袋和手也跟著輕晃，額上的花冠銀片墜子跟著嘩啦啦動。
沈茉：“………”
這種自己看自己表演的感覺，好尷尬。
而且她唱歌就唱歌，為什麼會有這些小動作？看起來好傻。
她一言難儘地看完這個視頻，田瑩瑩又催她看評論。
沈茉點開，就見前麵幾條都是一萬以上的高讚——
「我的老天鵝啊，這妹妹也太有靈氣啦！！！」
「現在的高中生這麼厲害嗎，這聲音也太穩了。」
「她這苗語好標準，是苗族妹子嗎？」
「5G網絡就是快啊，隔著手機就中蠱了。」
“我昨天晚上刷到的時候，才五百來個讚，沒想到一個晚上過去，就這麼多讚了。”
田瑩瑩看向沈茉的目光滿是激動：“小茉，你真的好厲害。”
沈茉：“……”
她將手機還給田瑩瑩，訕訕笑道：“不是我厲害，是大數據厲害……”
田瑩瑩道：“那也得是你有顏又有才華，才會被大數據推送。不過現在是流量時代，你這波流量這麼大，你要不要趁著這機會開個賬號？”
沈茉茫然：“為什麼？”
田瑩瑩：“會有很多粉絲啊！”
沈茉：“……可我要粉絲做什麼？”
她是學生，又不是明星。
這過於坦然淡定的態度，叫田瑩瑩噎了下，等回過神，她解釋著：“有流量就有錢，而且還有名氣，不好嗎？”
有名氣的話，沈茉倒覺得無所謂。
但如果能賺錢……
雖然沈立宏給錢很大方，她並不缺錢花，但她還是想賺錢的——
她想給婆婆買新衣服、換個新款智能手機，還想給婆婆買飛機票，讓她來京市旅遊。
而婆婆和她說過：“幺兒，沈立宏是你爸，對你有贍養責任，你花他的錢天經地義。但我不要他們的臭錢，一分錢都不要……我老婆子乾乾淨淨一輩子，才不想跟他們家扯上半分錢的關係。”
沈茉知道，當年媽媽沒拿那一百萬的分手費，就是不想落下一個“貪財”的名聲。
在這點上，婆婆和媽媽一樣執拗。
所以沈茉也沒想過拿沈立宏的錢去給婆婆買東西，婆婆要是知道，沒準還會跟她生氣。
她先前還想著，寒假找個兼職，或者把衣櫃裡那些苗繡的包包賣了，湊一筆錢，買個新手機回家。
但現在，如果這波流量真的能變現來錢的話，或許她可以試試？
不等沈茉多想，上課鈴聲先響了起來。
她暫且將這件事放在一邊，集中注意聽課，打算放學後再琢磨。
隻是沒想到，那個視頻火得程度超過她的預期——
兩個月前在SpaceX玩時建的搶紅包小群裡，有個人分享了那個視頻，並艾特了沈茉。
「小茉妹妹，這是你吧？」
這種組局的小群，一般局散了後，基本就等於死群。
隔了兩個多月，突然又冒出來，沈茉都愣了一會兒。
再看艾特的是位小姐姐，她依稀還有點印象，就出於禮貌回了個：「是我。」
擔心隻回兩個字顯得高冷，她又發了個小熊捂臉的表情。
大概傍晚這個時間點，大家都比較閒。
這對話一出，很快其他人也都紛紛冒頭，你一言我一語大都是誇沈茉唱得好，打扮的也很好看。
沈茉看著那一條又一條冒出的消息，怪不好意思。
忽然，群主齊琰也發了條消息：「@Momo，唱得很好。」
沈茉連忙回複：「謝謝/鞠躬.jpg」
下一秒，屏幕上出現：【齊琰拍了拍“momo”】
齊琰：「通過一下好友，有事找你。」
沈茉微怔，切出去一看，果然有一條齊琰發的好友申請。
濃密眼睫輕眨了眨，她很快點了通過。
新的對話框很快跳出，對方發來消息：「小茉妹妹，現在方便接語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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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屏幕另一頭。
林明宇坐在沙發椅上，邊摸魚邊嘀咕：“齊琰找小茉妹妹能有什麼事？這倆人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
不高不低的聲音在靜謐的工作室響起，對座的鍵盤聲驀得停下。
兩秒後，那隻修長冷白的手離開鍵盤，搭上鼠標，點開右下角那個小小的綠色圖標。
標記勿打擾的群聊裡已經有六十多條消息。
謝綏麵無表情地往上翻記錄，視線觸及那個“拍一拍”，以及那句“通過好友”，眉頭不禁擰起。
齊琰那小子找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