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水忙問道：“怎麼回事？”
顧誌高因為慌亂顯得語無倫次：“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就一直嚷嚷著肚子疼，不停拉肚子，還吐了，現在整個人臉色特彆不好，虛弱得說不出話。”
拉肚子？嘔吐？
宋黛拉住顧誌高：“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站在宋黛身側的楚景和看著她眼中的擔憂，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隨即眸色深重。
“可以，當然可以。”顧誌高連忙為她讓出位置。
宋黛走進次臥就看見顧翊虛弱的躺在床上，原本俊朗帥氣的臉光是站在彆人麵前，就仿佛光芒四射的太陽，舉手投足都是強烈朝氣，但此刻的他臉上卻完全褪去了血色，慘白地像一張紙，嘴唇蒼白開裂，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像是竭力忍著劇痛。
看見他這個樣子，宋黛就預感不好，但為避免弄錯病情，她還是得確認一下。
“顧翊、顧翊、”她輕輕搖了搖他的肩膀，呼喚他的名字。
顧翊感覺自己胃裡一片翻攪，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紮他痛苦不堪。恍惚間聽到有人叫自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竟然是宋黛那張過分精致漂亮的臉。
他是在做夢嗎？
對方好像一下子就猜中他心思似的，說道：“你沒做夢，快告訴我，你今天吃什麼了？”
顧翊死死捂著肚子，說道：“我爸帶回來的紅牛。”
紅牛？
宋黛立馬去他床旁邊的垃圾桶翻找，找到了他說的那罐紅牛飲料，轉身問顧誌高：“這是從哪兒來的？”
顧誌高說道：“這是我前兩天跟港生小嶼他們去外麵找回來的。顧翊他晚上要守夜，他說這個喝了精神好，我就帶回來了。”
“這瓶飲料是不是泡過水？”她問道。
“沒有，不可能。我看見它的時候就放在桌子上，桌子上麵乾乾淨淨的，沒有被水淹沒過得痕跡。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啊，要是知道它被臟水泡過我絕對不可能給顧翊喝的。”顧誌高解釋道。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身後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
宋黛回頭一看，是溫小嶼。
溫小嶼說：“顧叔叔，你還記得這個東西是你在一家很小很小的副食店裡找到的吧？”
顧誌高點頭：“記得，副食店的老板已經不見了，把食物也都帶走了，桌子上就擺著幾瓶飲料。”
溫小嶼忐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那些擺放在桌子上的飲料就是泡過水的，而沒有泡過水的東西都被店家帶走了。以前漲水的時候有過這樣的情況，一些無良的老板會等水退去後，繼續售賣。”
一語驚醒夢中人。
宋黛拿著紅牛仔細看，終於在罐裝瓶身底下的一圈縫隙中找到了很小很小的泥點，如果沒有事先仔細檢查過兩遍根本發現不了。
“看來你就是因為喝了泡過臟水的飲料導致急性腸胃炎。”宋黛說道。
顧誌高急得六神無主，拉著宋黛的手問：“那怎麼辦？急性腸胃炎應該吃什麼藥啊？你什麼誰認識醫生？”
宋黛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彆慌：“我有胃病，正好家裡有治療腸胃方麵的藥，等我回去拿。”
顧誌高連聲感謝。
宋黛回到2802從空間裡拿了一盒鹽酸左氟氧沙星膠囊和一盒蒙脫石散，想了想又拿了一瓶純淨水。
“把藥給他喂下吧，你帶回來的那些飲料先不要喝了，先給他喝這個。”宋黛把藥和水拿給顧誌高說道，
“吃了這個他就能好嗎？”顧誌高希冀看著她。
宋黛搖搖頭：“不一定，我也不是專業的醫生，如果是一般的腸胃炎按著療程吃幾天應該會好，但如果他病情太嚴重造成脫水，可能級需要去醫院打生理鹽水或者葡萄糖。”
“我上哪裡去給他找醫生，都是我沒用，連泡過水的飲料都看不出來。”顧誌高難過的說。
江靜水安慰道：“先不要往悲觀處想，至少咱們現在有藥，說不定吃了就好了呢。顧翊是體育生，抵抗力肯定也比一般人強，不會脫水的。”
江靜水的安慰讓顧誌高心情好了許多，按照說明書給顧翊吃藥。
直到回到家，宋黛心中依然擔憂著顧翊的病情，畢竟在末日裡他們互相支撐著一路走下去，彼此間積累了深深的戰友情。
直到楚景和淡淡的聲音響起：“這家店的鹽水蝦蝦頭這麼好吃嗎？”
“啊？”宋黛疑惑地看著他。
楚景和指了指她扔在桌上的蝦肉，宋黛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把蝦肉當垃圾扔了，卻蝦頭當蝦肉嚼了好半天。
“我說今天這蝦肉怎麼這麼硬呢。”她訕訕地把蝦頭丟進裝蝦殼的盤子裡。
楚景和沒有說話，輕垂著眸舀了一勺菌菇魚湯麵，安靜地喝著。
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敲響，傳來顧誌高激動的聲音：“宋黛是我。”
宋黛激動的跑去開門：“怎麼樣？顧翊好點了嗎？”
楚景和頓時覺得今天的菌菇魚湯索然無味，放下湯匙，靜默不語。
顧誌高笑得很開心：“顧翊現在已經不冒汗了，也不嘔吐了，肚子也不像早上那麼痛了。”
“那太好了，隻有他繼續按時吃藥，要不了幾天就會康複了。”
“是啊，多虧了你啊宋黛。”顧誌高激動的拉住她的手。
“沒事，應該的，大家都是鄰居嘛。”宋黛笑著說。
得知顧翊病情好轉，她的心也跟著放下，重新回到餐桌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仿佛一直歡快的小山雀。
“你怎麼不吃了？湯也沒喝完，是不好喝嗎？”繼續吃飯的宋黛看著已經放下筷子的楚景和問道。
楚景和低低地嗯了聲：“不好喝。”
“是嗎？我嘗嘗。”宋黛給自己舀了一勺湯，菌菇配上魚，香色奶白香濃，簡直鮮掉眉毛：“這麼好喝的湯，哪裡不好喝了？”
楚景和表情平淡：“是嗎？可能我沒嘗出來吧。”
“沒嘗出來？”宋黛驚訝，難道是他味覺退化了？一般來說隻有生病才會短暫影響人的味覺，吃什麼都覺得不好吃。
她立馬湊到楚景和身邊，用自己的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試溫，眼中滿是擔憂：“你不會也生病了吧？”
楚景和雖然嘴角緊繃著，但是看著宋黛關心的眼神，聲線放緩了些：“沒有生病。”
“不行，還是量量體溫保險些。”她拿出體溫計就要給他量體溫，卻被楚景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我真的沒病，沒發燒......也沒急性腸胃炎。”楚景和聲音悶悶，隱約還透著一股委屈。
“我知道沒有急性腸胃炎啊，顧翊那樣上吐下瀉的才是呢。”宋黛說道。
“小黛。”楚景和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緊。
宋黛看著他：“怎麼了？”
楚景和垂下的手緊握成拳，像是在壓抑什麼，又像是在害怕什麼：“......你跟顧翊很熟嗎？”
“是啊。”
楚景和手背青筋繃起。
宋黛說：“上一世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隊友，很厲害雷暴係異能者，末日的時候也是他一直跟我一起找尋你的蹤跡。我也沒想到他居然也住在這一棟小區，因為上一世的交情，我肯定不想他出事的，而且如果能救下他，我們以後也對收獲一個好隊友，在末日活下去的幾率也會大些。”
“原來是這樣。”楚景和漸漸鬆開了手。
雷暴係異能者，相知相識，一直陪著她。
楚景和淡睫輕顫，努力平複心中洶湧的情緒，卻越發像堵著一塊鉛一樣沉重。
他們上一世竟然一起經曆了那麼多嗎？在他沒有守在宋黛身邊的時候，是顧翊代替了他的位置。
*
一天後，顧翊的情況好了許多，隻是還經常鬨肚子，加上之前上吐下瀉又吃不進東西，身體有些虛弱。
不過現在顧誌高也不敢隨便給顧翊吃東西了，生怕他又吃壞了什麼，讓病情雪上加霜。
正好家裡的食物本來就不多了，他準備和溫港生溫小嶼以及其他鄰居外出尋找食物。
這些天雷暴的時間一天比一天短，原本隻在中午和傍晚會停歇的雷暴，有時會一整個下午都不再出現雷暴，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臨走的時候，顧誌高敲開了宋黛的門，他拉著宋黛的手：“我要出去給顧翊找乾淨的食物，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顧翊就拜托你了。”
宋黛思考了一下，說：“其實我家裡還有乾淨的水，可以讓顧翊喝我的，你不用出去了。”
顧誌高道：“那我也不能總吃你的啊，那我跟葛家那群人有什麼分彆。之前你在王猛手下救過我一次，現在願意給我們藥和乾淨的飲用水又救了顧翊一命，我們兩父子都欠你的，之前我還總對你有意見，現在明白你也有你的考量，我走了。”
宋黛看到這次和顧誌高一起外出的人，都是些臉熟的，沒跟他鬨過矛盾，應該沒有危險，於是點點頭讓他去了。
“現在下午沒有雷暴了，咱們可以劃遠點，去西城區的批發市場，那裡東西多。”顧誌高一邊劃船一邊說道。
一群人朝著一個方向努力的劃，一個半小時候他們終於到達了批發市場，因為這裡大多數都是一二層的建築，所以大部分都被水淹了，隻剩下一棟高大的主體建築還有一半在水麵之上。
他們打破窗戶，將皮劃艇拴在窗戶框上，依次進入，一進入內部，所有人都樂得合不攏嘴。
“發財啦發財啦！”一位鄰居開心的說道。
原來暴雨前這裡似乎在辦食品展，各種糖果、零食、飲料都放置在展示櫃上，滿滿地擺了一整層，又因為樓層高完全沒有雨水灌入。
幾個人立刻拿出口袋把食物往裡麵塞，恨不得把這一層樓的食物都搬回去。
經過上次的教訓，顧誌高這次無比小心，每一包食物他都仔細檢查了一遍才敢裝到包裡。
“老顧啊，咱們現在趕快裝，裝完了趁天還沒有黑，再來一次。這麼多東西，我怕不趕快帶走就被彆人發現了。”一位鄰居說道。
顧誌高點頭稱是。
“小嶼，你看著你有你喜歡吃的黃桃果凍。”溫港生拿著手掌大的果凍說道。
溫小嶼臉上充滿喜色：“真好，我都好久沒有吃過果凍了。”
溫港生捏了捏溫小嶼的臉，英挺嚴肅的臉在笑起來時，難得顯出幾分溫柔：“那我多裝點。”
“嗯。”溫小嶼仰頭甜甜一笑。
溫小嶼拿著袋子繼續裝食物，她大多數裝的都是餅乾這種抗餓的食物，正當她把一包趣多多裝進包裹裡時，仿佛聽到一聲轟隆隆的聲音。
她看向溫港生：“哥哥，剛才是不是打雷了？”
鄰居說道：“嗐，打雷也沒事，反正這裡這麼多食物，咱們在這裡睡一晚也行。”
溫港生眉峰一擰，朝著窗戶外看去，不遠處的山半淹沒在水中，一條黃線奔騰而來。
溫港生臉色驟然一變，大喊道：“快跑，是泥石流！”
快一個月連續不斷的暴雨衝刷下，山體被摧垮，無數泥土石塊從山體剝落崩塌落入水中，瞬間掀起一層黃湯巨浪朝著批發中心咆哮而來。
泥石流的速度極快，還不等他們跑到皮劃艇，大樓就開始震動，玻璃爆破碎裂，泥石流中的無數石塊垃圾甚至腐爛的屍體都瘋狂灌入大樓內。
巨大的衝擊力頃刻間將大樓的一半衝垮，整棟大樓搖搖欲墜，跑得慢的鄰居直接被泥石流卷走，溫小嶼被溫港生拉著向前跑。
“小嶼小心！”突然溫小嶼感覺自己一股力道推了一下，等她回頭，發現溫港生已經被壓在一個沉重的實木展示櫃下，隻有一雙帶血的手露了出來。
溫小嶼腦子裡轟然一響，踉蹌著跑過去，抓住那雙滿是鮮血的手，無措的淚水奔湧而出：“哥哥，哥哥。”
“小嶼快走，彆管我。”被壓在展示櫃下的溫港生聲音斷斷續續，像是被壓住了胸口，連呼吸都無比艱難。
溫小嶼哭著搖頭，使勁抬著展示櫃，可是占滿整麵牆的實木展示櫃她是無論如何都搬不起來的。
怎麼辦？怎麼辦？溫小嶼握著溫港生的手，仿佛感受到他漸漸流逝的體溫，她絕望的哭喊求救。
已經跑到皮劃艇邊的顧誌高聽到溫小嶼的求救聲，看著已經快要倒塌的大樓，咬咬牙還是跑了回去。
看到有人回來的溫小嶼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拉住顧誌高的衣服嚎啕大哭：“顧叔叔你救救我哥哥吧，我求求你了，救救他，他不能死。”
顧誌高來到展示櫃邊使勁抬了抬，發現展示櫃紋絲不動，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本就被泥石流衝垮了一半的大樓猛烈震動，顧誌高預感不妙：“遭了，樓要塌了，快走！”
“不要，我不走！你放開我，哥哥，哥哥！”溫小嶼尖叫著。
顧誌高不顧溫小嶼的哭喊，直接拉著溫小嶼就走，天花板不斷有混著鋼筋的水泥石塊掉下來，顧誌高帶著掙紮的溫小嶼不斷躲閃，馬上就要走出這個房間時，腳下的地板突然塌陷，走在前麵的顧誌高直接掉了下去。
幸好在他身後的溫小嶼沒有掉下去，她一把拉住顧誌高的手，地板下麵就是濤濤洶湧的激流，裡麵混著石塊黃泥鋼筋，掉下去必死無疑。
顧誌高心有餘悸，他的手死死拉住溫小嶼細小的手腕，幸好幸好、
“小嶼，你堅持住，再加把勁兒。”
溫小嶼眼中淚痕未乾，雙手努力抓著顧誌高的手腕，想要把他拉上來，可她力氣小根本拉不起一個成年男性的體重，甚至覺得手臂都快被墜的撕裂。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身後撲通一聲，像是什麼巨大的東西掉進了水裡，她下意識回頭一看，剛才壓住溫港生的巨大展示櫃不見了，地板一道巨大的裂縫，展示櫃連同地麵都掉進了湍急的泥石流裡，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夾在其中的溫港生......
溫小嶼壓抑著哭聲，淚水不停滴落在顧誌高的手背上。
“小嶼......”虛弱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是哥哥的聲音。
溫小嶼激動回頭，塌陷的地板下，溫港生抓著一根裸露在外的鋼筋，半懸在空中。
“太好了，你哥還活著，快拉我上去。”顧誌高驚喜的說。
溫小嶼沒有說話，她看著溫港生手臂被砸出的深深傷痕，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失去力氣，落進泥石流裡，像那個鄰居一樣，連呼救都沒有。
“小嶼、你用點力啊！”顧誌高拽著她的手腕，努力想往上爬。
溫小嶼沉默地看著他，清秀的眼眸還蓄著淚水，卻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對不起，對不起，顧叔叔。”
顧誌高瞬間感覺到手指冰涼，喃喃道：“......小嶼，你、”
不等顧誌高說話，溫小嶼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狠狠掰開了他的手腕，起身朝著溫港生的方向跑去，在顧誌高墜落的前一刻，他看見溫小嶼拚儘全力拉起了溫港生。
水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