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梁有高興地一拍大腿,“好,好極了!我就說吧!那姓張的天天吹噓他們是皇親國戚,可如今宮裡都換主了,他們既沒得到賞賜也沒得到封爵,更沒個官職,壓根就沒人把他們當回事!他家的運勢早該就到頭了!”
——先帝是因為短命所以沒顧上封賞母族。至於雲秦……確實,他不在乎。
梁闌玉喝了口熱湯,淡然道:“人死燈滅,自古以來皆如此。”
梁有覬覦張家的土地已久,如今終於確認張家的靠山已經不頂用了,自家又有了位近在眼前的都督,忍不住在心中盤算起日後要如何侵占張家的土地來。
梁闌玉將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便知他心中所想。她直言道:“三哥是想吞了張家麼?”
梁有被這麼直白的話嚇了一跳,又查見她的態度似乎並不反對,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不知族妹可願意幫我?”
“當然。三哥說了,我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我在,保管讓張家把他們前些年吃進去的的全吐出來!”梁闌玉答應得毫不猶豫,又道,“不過在那之前,三哥得先幫我一個忙。”
她的前半句讓梁有欣喜若狂,後半句卻不由心裡咯噔了一下。其實梁闌玉今日忽然造訪,他亦猜到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就不知是多大的事了。
“我這粗鄙之人,也不知能幫什麼忙?”他仍然滿臉堆笑。
梁闌玉扭頭看向跟在她身後的趙九。趙九心領神會,忙將身上背的卷軸解下來,雙手遞交梁闌玉。梁闌玉取出卷軸展開,鋪在地上。
“三哥先看看這個吧。”
梁有迷茫地起身,走到卷軸旁。他先前就對梁闌玉的隨從不背刀劍而背卷軸感到奇怪,甚至以為那是送給自己的禮物。待看清楚後,他瞬間勃然色變:“這???”
怎麼會是鬱州的度田圖?!官府不是早就把這銷毀了嗎??……這東西隻可能在宮裡有備份!
“這是我出京前,皇帝給我的。”梁闌玉冷靜地開口,“有人向朝廷告密,說鬱州有人侵占軍田,破壞屯田計劃。因此皇帝命我來查清此事,追討軍田。”
“什麼??”梁有張著大嘴,頭腦一片混亂。是哪個混帳向朝廷告的密??不想活了嗎?!
梁闌玉接著道:“我到鬱州後,對比了此圖,才知曉原來我們梁家也有份。事關同族,我當然不願處置,便故意拖延此事。不曾想,就在幾天前,京中又來了道密信。信中說朝廷收到北方的消息,前些年北燕新帝登基後,因朝政混亂,不服者眾多,因此燕帝正籌謀對我南齊發起攻勢,以樹立威信。而鬱州地處南北交界,必須做好應戰的準備。皇帝催促我儘快執行密旨,修整屯田。”
“啥、啥??”梁有的嘴張得更大了。
北燕要進攻南齊?要打仗了???這也太突然了吧!
梁闌玉故意停頓,給他時間消化。
梁有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磕磕巴巴道:“這、這??怎麼會?……那?那怎麼辦??”
梁闌玉安撫道:“三哥不必過憂。戰事不會那麼快開啟。燕國籌備糧草至少也需要一年。且鬱州在淮河儘頭,北燕應當不會直接從這裡進攻。我們隻要做好屯田的準備,以便策應鄰近州郡便可。”
突如其來的龐大信息量砸的梁有都懵了,他隻會像個複讀機似的重複:“怎、怎麼辦啊?”
他的目光落在度田圖上。如果仗不打到鬱州來,那就還好。但梁闌玉該不會真的要他交還軍田吧?
梁闌玉笑了笑,道:“我們都是姓梁的,我當然不能損害族人的利益,否則我爹那裡也交代不過去。但皇帝催促急迫,我也無法置之不理,否則隻怕我這都督之位保不住。另換個人來,就沒人再能照應我們梁氏族人了。所以為了我,為了族人,三哥必須配合我做一出戲。”
聽到她這番話,梁有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勉強放下些許:“什、什麼戲啊?”
“這軍田,梁氏占了當有七八千畝吧?我想請三哥說服族人,先清出三千畝地交還軍隊。位置不打緊,隻要在原先圈出來的地方裡,儘管選些收成不佳、地勢不好的土地便是。有梁家先做了榜樣,張、崔兩家自然不好說我徇私包庇,也知此事勢在必行。我便能命他們交還更多土地。”
她看了梁有一眼:“這樣一來,朝廷那裡我便交代得過去了。等事成之後,梁氏的三千畝如數奉還,張氏的地,你我三七分成。如何?”
梁有的眼睛瞬間瞪得更圓也更亮了。
他的震驚之情溢於言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媽的,這梁闌玉不愧是梁羨的女兒!……厲害,太厲害了!
不過驚喜之餘,他依然保有了幾分理智。他畢竟不是乳臭未乾的小子了,亦知道事與願違的道理。
“即便梁家先做了表率,張、崔兩家當真便能配合?”梁有問。他很清楚,那兩家可不是好相與的。
梁闌玉道:“三哥放心,我自有辦法。”
她語氣無比篤定,顯然已經胸有成竹。梁有被她的自信感染,感覺仿佛天上忽然掉下十斤餡餅,美確實很美,就是砸得他有點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