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愈的手裡有一塊梁闌玉給他的令牌,是擔心萬一他當細作時被敵人抓住,這塊令牌可以證明他身份非同一般,讓敵人不要急著殺他,可以用他跟梁闌玉提交換條件,以保他性命。
當然,這塊令牌也可以證明,他是梁闌玉派出的使者。
今天早上何田出營後過了一段時間,蔡帔算算時間差不多,便帶著宋聞找到那些個黨羽,聲稱何田向梁闌玉為他們這些人表功,梁闌玉有賞賜要給他們。由於最近何田跟梁闌玉的關係已經大大緩和,那些人看到梁闌玉的令牌後並未起疑,歡天喜地地跟著宋聞出營了。
蔡帔早就在營外布置好了埋伏,當所有目標到齊,他立刻動手,來了個一網打儘!
梁闌玉聽完蔡帔的彙報後,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計劃有勇有謀,可以說布置得十分周密了。這蔡帔,是個人才!
她誇讚道:“蔡幢主心思縝密,行事穩健。剿滅何賊餘孽,今日之事,你當居首功!”
蔡帔忙又下拜:“末將不敢!今日能順利剿賊,皆是都督的功勞!”
梁闌玉道:“不必謙虛。我心裡明白,你願意助我,這份勇氣已是難能可貴。且你又將差事辦得如此妥當,我定要重重賞你!”
蔡帔聽了這話,不由鼻子發酸。要知道他能下這個決心真的不容易,萬一梁闌玉在城裡沒能控製住何田,他卻在軍營裡起事,那何田回來後他怎麼可能還有活路?梁闌玉能理解他,他就已經很感動了。
梁闌玉將他扶起,道:“蔡幢主,在朝廷指派的新任軍主來之前,我授命你為‘攝軍主事’。一會兒出去後,我會當著全軍的麵宣布這件事。”
所謂的“攝軍主事”,也就是代理軍主的意思——她雖然有斬殺抗命的部將的權力,卻沒有自行任命部將的權力。這不難理解,如果沒有這項規定,地方武官上任後,直接把當地駐軍的將領全部換成自己的心腹,割地自據也太容易了!
當然,法理上說她沒有這權力,實際上在世胄當道、朝廷孱弱的南北朝,蔑視法理、自說自話的官員有不少,南齊、北燕都有。朝廷管不了,也隻好默認,至少維持表麵的和諧。
有這些先例在,梁闌玉也不是沒心動過。如果她直接定了軍主人選,雲秦又能怎麼辦?大概率也得捏著鼻子認,總不可能派兵來打她吧?
但她冷靜考量了一下,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以她現在的實力,還沒到能恣意妄為的程度。她還是不要給自己埋暗雷了。
蔡帔聽完梁闌玉的話,不由非常激動!雖然不是正式的軍主,隻是代行,但梁闌玉上奏、朝廷選人、新官上任至少得要一兩個月的時間。這一兩個月裡,足夠他好好整肅軍隊,改善羌兵們的待遇了!
更重要的是,入了梁闌玉的眼,區區一個鬱州的軍主又算得了什麼?他日後的機會還多著呢!
他感激道:“都督重恩如山,帔唯以死報!”
梁闌玉先給了他一些時間平複情緒,並沒有著急出去。她還有一些話必須要跟蔡帔交代清楚。
片刻後,梁闌玉道:“蔡幢主,我相信你是個深明大義之人。你雖是攝軍主,但你攝理期間,應當有軍主自覺,肩負軍主職責。何賊犯過的錯,你絕不能再犯了。”
蔡帔聽她語氣忽然嚴肅,不由嚇了一跳。他並不明白梁闌玉的話:何賊犯過的錯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梁闌玉擔心他也會對她不敬?
他忙起誓道:“帔蒙都督不棄,恩同再造,絕不敢有不臣之心!”
梁闌玉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請都督賜教。”
梁闌玉道:“昔日你做幢主時,與你手下的羌兵榮辱與共,深得羌兵愛戴,可見你是個好幢主。我亦是因此選中了你。但你攝軍主事後,你的手下便不再隻有羌兵。全軍上下,無論籍貫出身,你必須一視同仁。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很看不慣當初何田縱容手下排擠羌人的行為,也正是這種行為,給了她可趁之機,策反蔡帔為她所用。
如今她有心提拔蔡帔,亦要改善羌兵的待遇,但這絕不意味著她能容許羌兵挾私報複,由受欺壓者變成欺壓者。
要知道今日羌兵立了功,蔡帔又受到重用,如果不能加以約束,他們一定會囂張跋扈,把從前受過的氣成百上千倍的討回來!如果真發生這種事,那麼這筆賬隻會被記到幫他們翻身的梁闌玉頭上。而且由於不公正,又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心懷怨懟的“蔡帔”來。
要平息這場矛盾,就必須儘釋前嫌,從此以後竭力追求公平公正。
當然,她也知道這不容易。任何人在受欺負後,一定會產生報複心理。能否約束好手下,就非常考驗蔡帔的能力了。
倘若蔡帔辦不到,他一心隻肯為羌兵打算,那他的上限就隻能是一個羌幢的幢主了。但如果他有足夠的胸懷,並且有約束手下的能力,那他就已經具備了大將之風。從此以後,梁闌玉一定會將他當成重點對象來扶持、培養!
聽完梁闌玉的話後,蔡帔的臉上不由閃過一絲矛盾與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