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了一陣後,馬車停下了。潘晟下車,接待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人。那中年男見從車裡下來的竟是個嘴上沒長幾根胡須的小年輕,不由皺了皺眉。
“閣下就是潘郎君?”中年人連禮也沒見。兩人差著輩分呢,誰該給誰見禮都不好說。
潘晟打量了對方幾眼,見此人穿著打扮不像是主人,不禁道:“梁三郎呢?”
中年人不屑道:“小郎君是潘家的哪一支的?我們家三郎可不是誰都能見的。”
梁家是昨日收到潘晟的拜帖的。拜帖上隻寫了一位潘郎君要來造訪,求見梁氏家主與梁三郎。然而姓潘的子弟多了,拜帖上也沒寫清家族脈絡。誰知道是哪個旁支的子弟?要是隨便來個什麼人就能見到家主,那家主也太掉價了!
潘晟還沒開口,他身邊的小廝就先怒了:“你這狗奴,怎麼說話的!我們郎君是永修縣公之子,門下省的郎官兒!你家三郎什麼身份,還請不動了?!”
那中年人聽到永修縣公四個字,不由驚呆了:永修縣公,那不是潘侍中嗎??這小郎君是潘亮的兒子?!
他根本不相信。就為了幾船貨,潘亮的兒子怎麼可能親自來這兒?他盯著潘晟看了一會兒,見潘晟臉上反而有點尷尬的模樣,愈發覺得這小廝在吹牛。他不由嘲諷道:“門下省的郎官兒不在門下省當差,怎麼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了?小郎君這牛吹得過了吧?”
潘晟聞言歎氣,對自己的小廝道:“都跟你說了彆提這茬。”
小廝委屈道:“可不說他就小瞧我們呀。郎君,昨日我便說了,就該在拜帖上寫清身份……”
中年人見他們主仆兩個起了內訌,心裡更肯定:果然是冒牌貨!小小年紀,膽子也太大了,什麼相都敢裝!
來接見潘晟的倒也不止一個人。中年男人不信他們的話,可邊上有個奴仆見潘晟乘來的馬車裝點不俗,再加上他身上確實有些貴氣。縱不是潘亮的親兒子,也不像隨便哪個旁支的窮酸子弟。這種事或許還是向上稟報一聲比較好。
於是那奴仆不聲不響地退出,往梁有住的院子去了。
潘晟說了自家小廝兩句,又轉向那中年人,客客氣氣道:“既然見不到你們家家主與梁三郎,我手裡有幾船貨被你們扣了,我若想要回來,該與誰談?”
中年人傲慢道:“什麼叫你的貨被我們扣了?是你們的船撞壞了我們的船,你們的人還打傷了我們的人。那幾船貨是賠給我們的!”
潘晟明白了。所以這個中年人就是負責進行此次談話的。他應該是梁家的某個族人。
潘晟的小廝怒道:“明明是你們的船先撞我們的船,是你們故意與我們為難!你們這是強搶!”
那中年人甚至懶得遮掩,嗤笑道:“搶你怎麼了?有本事去報官呀。你們知道鬱州現在執掌兩軍的都督姓什麼麼?”
那小廝瞬間啞了火,目光看向潘晟。
潘晟沒說話,隻是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中年人。
雙方正僵持間,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回頭望去。隻見竟是一女子帶著兩名男子騎著三匹快馬來了。
看清來人,潘晟頓時眼睛一亮,嘴角自然而然地往上揚。他的小廝愣住,而其餘人則是一臉茫然。
來人正是梁闌玉。梁闌玉進梁氏莊園不需要通報,然而她攏共隻來過一次,因此像中年人這種旁支的族人及地位較低的奴仆壓根沒資格見她。他們見一陌生女子竟能騎馬進來,隻覺奇怪。
梁闌玉騎到潘晟麵前停住,跳下馬來。跟隨她的趙九和另一名甲士也下馬。
潘晟的小廝趕緊向梁闌玉行禮,還是從前的稱呼:“大姑娘。”
梁闌玉擺了擺手,先是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對麵的人,隨後問:“你們聊到哪兒了?”
小廝見梁闌玉是站在潘晟身旁的,心裡有了些底氣,趕緊氣呼呼地告狀:“聊到鬱州新來的都督姓什麼。”
梁闌玉挑眉。她再把兩邊人的神情一打量,對他們方才聊的內容便有數了。
她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盯著那中年人:“你們接著聊,讓我一起聽聽。”
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