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兄弟被帶回都督府已是深更半夜, 梁闌玉就讓眾人都去歇了。
翌日一早,兄弟兩人主動前來領罰。
儘管宋愈的心情能夠理解,可府上的規矩絕不能壞。梁闌玉暗中吩咐行刑的甲士下手輕點, 宋大郎領了十棍, 宋二郎領了二十棍,兩人挨完打還能自己走回去休息。
等三天的禁閉關完, 兩人的傷也都養好了。
三日後, 兄弟倆再次來麵見梁闌玉。
“都督。”進入房間後,兄弟倆都低著頭, 心中很是忐忑。
宋愈當時溜出府,是受衝動驅使,完全未曾顧忌後果。冷靜下來後他便明白他犯的錯有多嚴重:如果府上的人都和他學,都督府豈不全亂套了?梁闌玉對他的處罰,實在是非常輕微了!
這三天裡他們沒有和任何人交流過,十分擔心梁闌玉會不會越想越生氣。畢竟他們當初在身世上還騙過她……
而且那天晚上她答應的事……她會不會冷靜後就反悔了?
梁闌玉打量了他們一會兒,笑道:“怎麼都這麼緊張?怕我還要再罰你們麼?”這兩兄弟跟木頭成精了似的, 一個比一個僵硬。
宋聞忙搖頭道:“不、不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梁闌玉道:“放心吧, 我答應的事絕不吞回。”
她這句話仿佛給兄弟倆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他們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梁闌玉指了指自己麵前的位置, 示意他們靠近了說話。
當兩人都坐下後,梁闌玉終於對他們開誠布公了:“實話告訴你們罷。我這段時間之所以放縱梁氏,是為了麻痹他們。我原本便有懲治他們的念頭。隻是若我主動對他們發難, 欠缺了時機,引起他們的反抗不說, 我爹那裡亦難交代。”
兄弟倆對視了一眼。其實這一點他們之前也是有所察覺的,梁闌玉並不是貪財的人,她吃穿用度都很節儉, 與這年代大多數的權貴子弟有天壤之彆。可梁有的行賄她卻一直來者不拒,簡直不像她的作為。
而且梁闌玉向來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正是因為她的深謀遠慮,她才能不費一兵一卒拿到軍權,並且已收回大半的軍田。而她這樣放縱梁氏,一定會敗壞她的名聲,給她招惹麻煩,絕不是那點賄賂所能彌補的。這般弊大於利的事,她怎會看不清呢?
當然,宋氏兄弟雖然早有感覺,但他們畢竟不知實情,且此事由於他們切切相關。正所謂關心則亂,他們一直都處在深深的焦慮與不安中。宋愈正是因為壓抑了太久,才會稍受刺激便做出失控的事來。
如今聽梁闌玉說開,兩人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了。
梁闌玉接著道:“我這段時間一直派人暗中盯著梁有的舉動。他行事越來越囂張,已然惡名遠揚,連我爹都寫信來讓我對他們加以遏製。如今時機已經成熟,若我殺了他,人人都會覺得他自作自受。隻是我尚需要一個動手的由頭。”
宋聞小心地問:“那都督找到由頭了嗎?”
梁闌玉點頭:“找到了。過段時間,有一批朝廷從汝南、壽春調往京口的物資,會走淮水到達鬱州,再由鬱州南下,送去京口。隻要梁有對這批貨物動手腳,我便有理由當場斬殺他!”
宋聞宋愈聽到斬殺梁有,瞬間眼睛都亮了。但他們亦深感擔憂。
宋愈問道:“可那是朝廷的物資啊。梁有便再囂張,怎會對朝廷的船隻動手呢?”
梁闌玉笑道:“朝廷又沒有養船,每次調集這些物資,都是找有船的人征用。淮水這一路走商走得最多的便是永修縣公他們家,這次亦是征了他們的船。我與永修縣公的第十子是故交好友,我已給他寫了封信,請他到鬱州後,船上不要掛官旗,隻掛潘字旗。隻要他們不說,便沒人會知道這是朝廷的物資。”
宋愈想了想又問:“潘家的船,梁有便一定會去劫麼?”
梁闌玉道:“梁有與潘家有生意往來,他早就想讓潘家讓價了,上一次便強扣過潘家的船隻。隻因有我阻攔,他才不得不作罷,但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我昨天特意去莊上找他喝酒,與他漏了口風,說我最近與潘十郎鬨翻了,我爹在朝中亦與永修縣公不對付。我想他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梁闌玉不可能直接支使梁有去乾這種事,但她的暗示已經給到位了,就看梁有自己接不接茬了。這段時間梁有的尾巴已經翹到天上去了,她覺得梁有大概率是會動手的。
如果梁有不動手,她就要想辦法讓那批物資在鬱州多滯留一段時間,儘可能給梁有製造充分的機會,引君入甕。
聽完她的計劃,宋家兄弟又高興,又忐忑。忐忑的是,他們生怕這個套梁有不鑽。
宋聞問:“都督,即便梁氏真對朝廷的物資動手了,可梁有如果沒有親自出麵,而是派下人出手該怎麼辦?”
梁闌玉道:“那就先把他的人都抓回來,屆時梁有勢必會來找我求情。反正由頭已經有了,在我府上直接砍了他便是!”
兄弟倆睜大了眼睛,神色越來越激動。
梁有對梁闌玉毫無戒心,而且為了套近乎,隻要是跟梁闌玉接觸的機會他都會親自出麵。也就是說,隻要梁有對那批貨有不軌行徑,不管是衝撞還是打劫亦或隻是挑釁,隻要他留下把柄,他的狗命就徹底到頭了!
梁闌玉道:“我給你們調撥一批人手,由你們指揮,暗中盯著梁氏的動靜。這樣,他們有何動作你們便可迅速知曉。我問你們——這個仇,你們想親手報嗎?”
宋家兄弟對視了一眼。
宋聞問:“都督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