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種子放在精致的玻璃樣本管裡, 通過透明的玻璃管，能清晰地看到每顆種子身上的紋路。圓扁形，上麵有不規則的小溝壑的紋路, 它們的體積比普通的胡蘿卜種子要大上十數倍, 和黃豆那麼大, 數量不多。
莫遙的手一觸碰到樣本管，就看到對話框。
[叮，檢測到“偽進擊的胡蘿卜”種子：200顆，這是份剛好及格的待淘汰種子，想要變成真正的種子，可進行拾取兌換哦, “進擊的胡蘿卜”兌換率60％，請問是否現在拾取兌換？]
研究所成功了！
莫遙一喜，手不自覺地抓緊樣本管。
一旁焦急等待著的程少陽麵色微微凝重，在看到莫遙的反應時, 立即問道：“如何了？”
莫遙抬起頭看看他。
下一刻勾起嘴角，點點頭：“沒問題，我能複刻出來。”
“太好了。”
“研究了這麼久，終於能研發出巨型胡蘿卜了。”
確定能複刻出來, 莫遙將樣本管重新放回到密封箱的凹槽處, 扣好夾扣之後, 他把密封箱合上。
他剛合上箱子, 另一邊程少陽跟江博士的通訊也掛斷了。
程少陽說道：“博士說這份種子先由你帶回去, 晚些時候, 他會再過去你那邊。”
莫遙狐疑：“江博士要過來？”
“是的，這隻是其中一部分，博士大概會帶剩餘的部分種子過去找你。”程少陽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種子雖然是昨晚研發出來的，不過大家保險起見，每次都會特彆多留下一部分作為樣本實驗。這次你能直接複刻，那便省去了實驗步驟，留下來的種子自然也是要帶給你。”
莫遙沒再疑惑的點點頭。
這時，劉鬱說起另一件事情：“小麥快要成熟了。”
眾人二話不說地直奔小麥試驗田，那可是種了好幾個月的小麥呀，莫遙等著吃到香噴噴的小麥麵包已經許久，聽到這話，大家都麵露喜色。
小麥試驗田近來後勤部重點關注的對象，一旦有什麼不一樣的變化，都會每日詳細的記錄下來。這份資料記事本現在在劉鬱的手中，劉鬱邊走邊拿出記事本翻閱，攤開到記錄的最後一頁。
盯著那行細密的文字，劉鬱對其他人道：“昨天下午的時候，就發現有些小麥葉有變黃的趨勢，今天去看的時候，已經有小部分全部變黃。”
他看向莫遙，指著小麥對他說道：“你看，下端的葉子。”
莫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碧綠的麥田裡，此刻已經變成了黃綠相間，黃色的部分並不多，隻有風吹過拂開葉片的時候，能看得更加明顯一些。
這些都是員工們每天精心照料著，他們在確定小麥進入到成熟期時，都興奮得睡不著。看著莫遙的眼神，變得愈發崇拜。
要不是這位，他們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到這樣的小麥田了。
小麥田的區域不能自由活動，這會兒員工們並排站在田邊區域，莫遙走近的時候，他正要踏入到田裡時，程少陽猶豫著提醒：“莫遙，進入的話，得穿上隔離鞋。”
莫遙一頓，看到用不傷害到小麥手段攔開的小道麵前，還擺放著個鞋箱，裡麵有幾雙消毒後的隔離鞋。
“……”他上次踏進去田裡時，可沒有這回事。
他點了點頭，想彎下腰去拿隔離鞋，就聽到林路沅對著程少陽說：“小莫不用穿，這是他種出來的小麥。”
“但是……”程少陽還想堅持，畢竟這可是小麥試驗田，可不能有一絲的疏忽，哪怕在他看來，莫遙雖能研發出小麥種子，但他終究是個人，如果身上攜帶了不好的細菌體，那對小麥都是致命的。
“沒事。”
莫遙套上鞋子，對著林路沅搖搖頭，“他說得很對。”這也許就是正常研究員會時刻注意到的事情。
見狀，程少陽臉上露出歉意，說：“莫遙，我不是想要針對你，我就是覺得對待小麥田，我們要謹慎一些為好。”
莫遙笑了笑：“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很小的插曲過後，眾人進入到田裡，夏日單薄的褲腿穿梭在田裡，時不時地與小麥親密接觸，摩擦的感覺癢癢的，莫遙的心情卻無比地美好，正如劉鬱他們所說，小麥田進入到成熟期了，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嘗到用小麥製作出來的各種食物。
他抬起頭，去看走在前麵認真記錄著小麥的程少陽，隨口地問道：“你們研究所帶走的樣本，如何了？”
程少陽記錄數據的手微微頓住，過了兩秒才沉默地搖了搖頭。
毫無進展，甚至浪費了數份樣本。
他沉默的樣子大家都看在眼裡，眾人從喜悅的神色裡剝離出來，是啊，光靠莫遙一個人，何時才能實現小麥全基地化。
“小麥是種子源，就算研發不出來也沒關係。”劉鬱扯了扯嘴角，聲音在人群裡響起，“大不了就辛苦一些，前期種出來的小麥都改成種子重新種植。”
他話粗理不粗，程少陽的表情由沉默變成了陰鬱。
反正他是聽出來了，劉鬱這是嫌棄他們的進展慢，根本趕不上莫遙的腳步，還拖了後腿。他自嘲地冷笑自己一番。
劉鬱表情古怪地瞥了一眼他，強調道：“如果有需要，我們後勤部會全力配合你們研究所。”
程少陽呼吸微滯，過了兩秒才找回自然的神態，說：“那多謝了。”
好在，劉鬱雖然看不慣程少陽剛剛的姿態，卻沒有故意為難他，話既然說到這份上，也就沒再故意提。他繞過程少陽，走到莫遙這邊。
莫遙沒有參合他們的對話，他半彎下腰，去捏小麥粒。碧綠色的小麥粒看著很飽滿，它的顏色還沒有產生變化，這會兒的成熟期還沒輪到它們。不過根據經驗，大概過幾天，小麥田應該是整片金黃色了。
“數百萬粒種子，應該能產出兩噸左右。”莫遙看到劉鬱過來，說道。
劉鬱：“數量真不少。”他同莫遙一樣地撫摸了一下小麥，沒敢像莫遙那樣的肆意。摸了一會兒，就悻悻地收回手。
“小麥真的沒有那麼脆弱的。”莫遙無情地嘲笑了一會兒他。
劉鬱無奈地笑了笑，凶狠的表情裡掛了一抹落寞的愁緒：“小時候，基地裡爆發過幾次糧食饑荒，那時候連最難吃的菜葉子都吃不到。投放區每次投放食物，大家都是拚命地瘋搶，有的人沒有貢獻值買，就偷偷地跑到基地外麵去狩獵，看能不能找到能吃的糧食。”
“你知道為何現在投放區外麵，還有人在兜售異形土豆嗎？”劉鬱問他。
莫遙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其實最開始的異形土豆是在基地外挖掘到的，判斷的結論是不可食用，裡麵含有大量的有害物質。但那會兒大家都餓瘋了，哪裡想到那麼多，自然都是洗了洗煮來吃。”劉鬱神色惆然地望了望天空。
灰色的天穹上泛著一圈圈灼熱的日暈，仿佛想要消耗完人類身上的精神氣般。
大逃荒，有吃的就不錯了，哪裡管得了那麼多。麵對那長相醜陋的異形土豆，大家在饑餓與死亡之間，選擇了做個飽死鬼。吃完不久，有的人痛到滿地打滾，有的則相安無事，完全抵抗住了土豆裡夾帶的感染源。
這群不要命的人裡有個種植員，經過他的反複試驗，後來得出的結論是，異能者使用的話，能大部分的抵抗住有害物質，甚至能將它們從身體裡地釋放出來。遭殃的就屬普通人了，他們身上沒有異能抗體，又體質薄弱，很容易在這汙染的環境下生存。
劉鬱看了莫遙一眼，以講述故事的口吻繼續道：“當時的人裡，有我和林路沅的父親，他們成功地活著回來了，還帶回來異形土豆。經過好些年，這異形土豆逐漸改良，現在普通人也能食用。”
莫遙抿直嘴角，他疑惑地問：“基地裡不是有其他的土豆嗎？和異形土豆長得不一樣。”
莫遙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心裡的疑惑問出來，“他們為什麼不買後勤部裡產出的土豆？”
“因為貴。”
突然，林路沅出聲說。
莫遙仰起頭，就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和劉鬱的身後，不過看樣子，他應該是聽到了許多，至少聽到了莫遙提出的問題。
麵對莫遙真摯的眼神，林路沅意識到了什麼，淺淺地笑了起來。
他說道：“你來基地的時間不長，還不了解一些情況。”
“投放區雖然每天都會投放大量的食物，有一部分人卻買不起。”林路沅歎息了一下，“他們幾乎都是找不到工作的普通人，有些以撿垃圾為生，有的則是……”
他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莫遙聽明白了。
他遲疑地問：“基地裡有救助站，我剛來那會，在那裡住了一周。住在那裡的那些人都是嗎？”
林路沅麵色沉沉地點頭。
“不僅那些人。”
……
一段漫長的沉默，氣氛寂靜，大家都沒再繼續開口說話。
過了好半響，劉鬱似乎想起什麼來，啪的一下拍著腦門，說：“小莫，還記得你讓我去查的王小天嗎？”
“他怎麼樣了？”莫遙緩過神，說道。
“該死的。”劉鬱臉色憤憤，表情看起來更凶了，他粗著聲音冷哼道，“那小子被同舍友騙了一萬貢獻值，現在那人找不到了，貢獻值也沒有。”
“怪不得這幾天讓他好好休息養腿都不願意。”劉鬱口吻很不好，“麻的，聽說減吃儉用攢了三年才攢到，平日裡連衣服都不舍得買一件。”
莫遙怔住。
那可是一萬貢獻值，對普通人來說是比巨大的存款。
他張了張嘴，問：“找不回來了嗎？”
“那混蛋玩意騙完人就跑路了，聽說在二區租了房子，我讓去問沒問到人。”蹲得久了，劉鬱和莫遙站起來，活動了下腿部。
莫遙看著他，聽他繼續說，“已經派人四處尋找了，非得把那玩意給抓回來。”
莫遙真摯道：“劉哥，謝謝你了。”
他沒想到本隻是份好奇，竟會牽扯出這麼多事情來，王小天是真的很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莫遙能感受得到，他身上隱藏著的那份熱血。
莫遙想，他能幫到王小天什麼？
劉鬱能幫他找回失去的貢獻值，那麼他是不是也能提供一份更好的工作給他？
莫遙沉默半響，突然心念一動，想到什麼地咧開嘴一笑：“劉哥，小天住哪裡？”
劉鬱不明就裡：“員工宿舍啊。”
莫遙：“我知道，我是問住在哪間？”
劉鬱瞥了他一眼：“你想去？”
莫遙重重點頭。
不過，當然不是現在，他把劉鬱說下來的宿舍號碼牌記錄下來後，和林路沅離開了小麥田。離開時，他還不忘帶走那份“偽進擊的胡蘿卜”種子。
程少陽和劉鬱他們還要留下來觀察小麥試驗田，沒法和莫遙他們同時離開，不過看著他們倆都不太好的臉色，想來等會離開之後，兩人的氣氛還會繼續僵持著。
跟在後麵的興亞看著莫遙手中的箱子，主動地過來搭了把手，他從莫遙的手中順走箱子之後，還不忘對著莫遙笑了笑。
莫遙：“……”
手一離開箱子，時不時跳出來的對話框也消失了。
莫遙看著空了的手，不在意地放入隔離服的口袋中，手一伸進去，他就摸到了一包密封袋。正是他出門前在收藏夾裡拿出來的“油麥菜種子”。
他的指腹捏了捏，剛想著拿出來，就聽林路沅用帶著笑意的口吻笑眯眯地問他：“想幫助那個小天？”
“嗯？”
林路沅：“剛剛在試驗田裡，你問了他的地址。”
他的眼神和口吻一樣的直白，看得莫遙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開眼：“我先去看看他，再問他願不願意。”
“他跟我說過，他想要去獵者樓裡當一名後勤隊員。”莫遙有些猶豫，不知道他剛才的想法對不對，“所以我還是想尊重他的想法。”
要是王小天不願意，那他就幫不上忙了。
林路沅淡淡笑：“也是。”
走了一半路程，林路沅想起今天莫遙是特意過來找他的，他連忙問道：“剛在試驗田太激動都忘記了，小莫是有什麼事？”
“種菜。”
林路沅怔住：“……！！”
“怎麼不早說。”
他一看莫遙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就知道自己有點急了。種菜什麼時候都可以，小麥試驗田可是第一次到成熟期，自然是將重心放到這邊。
莫遙眉眼一挑，笑著問他：“基地裡是直接把菜種子撒到土壤裡的嗎？”
“那可不行。”
林路沅想了想說：“在研究所研發出抗體種子之前，大家確實是隨意播撒種子，能長出來多少算多少。發芽密集了便遷移出來，隔開株數距離。後來研究所裡研發的種子珍貴，大家就不敢隨意浪費。”
後勤部裡有專門的播種發芽的育苗盤。林路沅沒多解釋，頂著莫遙滿臉的疑惑，帶著他來到輛越野車前。
他示意莫遙坐上去。
這時，後麵跟著的興亞也快速上前，不用林路沅廢話，就已經打開後車座的門，進入到裡麵。
三人從步行改為開車，林路沅開得很穩，沿著田道一直往前開，莫遙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他們開過熟悉的種植區，又開始經過莫遙從沒去過的區域。
後勤部裡的種植區實在是太寬廣了，沿途莫遙幾乎看不到一棟建築物，莫遙趴在車窗上眺望的視線移了移，他捕捉到了一片紫色的世界。田區很大，幾乎有上萬畝那麼廣，一排排的都是紫色茄子田。茄子還沒成熟，隻有小半手臂那麼長，每株數量並不多。
它們的葉子有些蔫吧了。
莫遙遺憾地想。
林路沅餘光看到他眸裡的失落，會錯了意地打趣道：“想吃？”
“它們還沒熟。”莫遙搖搖頭，他想到了茄子煲。
“得過一個月後才能收割。”林路沅挑了挑眉，說，“你想要的話，投放區應該有庫存量能買得到。”
不過他沒說的是，這基地裡的茄子，種出來的質量也許達不到莫遙想要吃的口感。
車子穿過漫長的田道，眼前視野逐漸遼闊，但田道兩旁的人形走道上，工作人員開始逐漸增多。
接著，在前麵儘頭，莫遙看到整整齊齊地一排樓房。
越野車停在樓房區出入口，莫遙下車時，有士兵過來檢查。
士兵是認識林路沅的，對著他喊了句“林管理”之後，就要求後麵的莫遙和興亞拿出身份卡核對。
莫遙和興亞沒有猶豫地遞過去身份卡。
“嘀”
檢查過後，身份卡又回到了莫遙手中。
人是林路沅帶過來的，他也需要在登記處登記信息，寫完他跟莫遙解釋說：“這是正常流程。”
莫遙點點頭，這點他還是懂的。
進入到裡麵，空間比莫遙想象得寬敞，他們先通過一道全身檢測門，再進到大廳。
繞開大廳，林路沅帶著他們走電梯道，他們直接去了二樓。
二樓的風格很像研究所，悠長的通道兩邊的都是一間間緊閉著的金屬門。好在這次的金屬門外麵都掛有各種各樣的指示牌。
林路沅走在前麵，他先推開了其中一間。
有兩名穿著白色隔離服的員工在給小苗澆水。
“林管理。”他們聽到聲音，回頭看了看喊道。
喊完，他們都頓住了。
因為在林管理的身側，還跟著兩個年紀看起來不是很大的少年。其中一個麵容精致，比瓷器還要白。另一個很高，站在那個長得極漂亮的同伴麵前顯得更高了。
其中一人組織語言地問：“林管理，他們是誰？”
培育房不允許外人進入，這還是林管理第一次帶陌生的人過來。
林路沅說：“這是莫種植員，這是他的……”他頓住了一秒，直接跳過這個話題，“我帶莫種植員過來看看你們的培育盤。”
“莫種植員？”
原來這麼年輕呀。他們都以為莫種植員年紀應該不小了，會不會是江博士那樣的年紀。現在看來，他們都猜錯了。
他們熱忱地過來和莫遙握了握手，介紹著他們平日裡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