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奇看到莫遙, 問的第一句話便是：“過來找霍博士？”
霍費徳在得到他提供的大白豬樣本後，一天一夜沒從實驗室裡出來了。送進去的吃食，也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
王坤奇想，要是莫遙再不過來, 他可能真的想去逮人了, 結果這念頭剛冒出來，就收到檢測處的消息, 說有非工作人員要進來, 報的是“莫遙”這個名字。
“我是來找你的。”莫遙搖搖頭, 不去猜測他眼裡多出來的期待情緒，轉移話題地問，“能提供一份牧草給我嗎？”
“牧草？”
王坤奇還沒來得及失落，就被這個問題給問愣住了，“莫種植員，你想要這牧草做什麼？”
莫遙眨眨眼，真摯地問：“我想要養一隻牛犢或者小羊羔, 不僅是牧草，還可以送一隻給我麼？”
王坤奇看他認真詢問他的乖巧模樣, 腦海裡冒出一句話：也不是不行。
“好說。”王坤奇答應下來，不過他這邊答應是答應了, 一些流程還是要走。
他帶莫遙進到一間寬敞的屋子，這裡和孵化室不同, 屋裡的空間被分割成無數小格, 格子裡都有一隻小羊羔, 很小，隻有成年貓那麼大。每隻羊羔的腿上都有號碼標誌。
王坤奇問道：“您要哪隻？選好後，將這個表格填了就成。”
他說完, 看著莫遙趴在每個格子前，去摸小羊羔，黝黑的臉龐露出抹笑，道：“至於牧草，現在農場裡有兩種牧草，新鮮和乾草糧。如今是熱帶季，新鮮牧草比較多。但你要帶回到駐紮地，還是多帶一些乾草糧比較好。”
“好啊。”莫遙點點頭。
沒一會兒，他就選了他麵前的這隻小羊羔。看起來很乖巧，他伸出手摸它頭的時候，還會回應。
不過，一想到這小家夥長大後會被他吃掉，莫遙悻悻地收回手。
把表格填寫完，莫遙站直起身，看著王隊，說道：“現在能帶我去牧場看看麼？”
……
樓少平散漫地靠著牆，把他們互動拍下來，發送給某個人。
某人很快高冷地回複了一個：[？]
樓少平勾起嘴角，眼裡是隱藏不住的笑意，他回複說：[你看看你家寶貝在哪裡。看來你還不知道吧，我以為在路上他會跟你說。]
[……]江一皙眉眼一挑，冰冷的黑眸抬起，看向他周圍躺了一地的怪物殘骸，心平氣和地問：[小莫去做什麼。]
樓少平笑得合不攏嘴，手指敲打字的速度飛快：[說是想檢測一下牧草的質量，以防以後需要。]
他又換了姿勢：[不僅如此，現在他還挑選了一隻羊羔，在填寫報告，他是不想去見霍費德，不過人家王隊看著很積極，又問了一遍哦~]
江一皙忽略他的怪腔怪調，在他看到莫遙需要檢測一下牧草質量時，他便知道了這次莫遙沒聽他的話特意跑一趟養殖場的原因。
他漫不經心地回複：[知道了。你護著點他。]
[？？？？？]樓少平暗呼好家夥，他端正起背脊，抬起頭去看毫不知情，還在填寫著表格的少年背影，又低下頭問:[你不生氣？]
[我為何生氣。]
江一皙下達了清理現場的命令，讓艾維爾帶一部分後勤隊員離密林遠一些，聽到新訊息的聲音，回複過去。
樓少平扯了扯嘴角：“……”果然，情侶的世界，他一個單身多年的不懂。
關掉通訊機，莫遙抱著小羊羔往他這邊的方向走過來。表格填好了，他現在能帶著選好的小羊羔離開。
走出培育屋，乖巧的羊羔被樓少平抱在懷裡一動不敢動。
王坤奇走在最前麵，落後他半步的是莫遙，莫遙一邊走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養殖場可謂是基地裡綠化做得最好的地區。房屋外麵的一層走道裡，種著一排樹冠像極了塔型的柏樹，但不高，看著三四米，和屋頂平齊。
莫遙記得上輩子見過的柏木，大體都是高達十幾米以上，這裡的柏木更像是縮小版的。他微眯起眼睛去細看，淡褐色的樹皮呈現灰色，紋溝很深，無規則地斑駁裂開。
“對樹也好奇？”王坤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笑著問。
莫遙搖搖頭，說道：“它們看起來不高。”
王坤奇頓了下，才道：“已經長得很不錯了，這幾棵種下去有七.八年的時間，再短的話，就是那邊那些，才一兩米高。”
他手指的方向，有數排長得怪瓜裂棗的，枝條稀疏的柏木。
莫遙：“……”
“基地裡很少見到樹木。”莫遙道。
後麵跟著他們的樓少平挑起眉，這個問題他能回答，基地一開始不是這樣貧瘠的，基地的原身據說是座沒有高樓大廈，山清水秀的三級城市，選擇這裡是當初這邊被破壞的地方很少，減少更多人力的基礎建設。
然而，當時的大災難還遠遠不止遇到的這些，基地建立起來後，人類發現，土壤裡的水分、養分都在流逝，而相對應的，地裡的草木，農作物，逐漸地枯萎死去。
“種下去的植物，很快就枯死了，大家找到原因，卻不知道怎麼去補救。”樓少平沉默了兩秒鐘，繼續道，“聽說後來，就開始出現異能者，緊接著就有了種植員。”
莫遙眼睛微亮，問：“所以，補救回來了嗎？”
“沒有。”
王坤奇搖頭，莫遙轉過頭去看他。
就聽到他繼續說，“種植員的本事沒有那麼強大，當初記得最厲害的種植員隻有B級，能勉強地讓食物裡的感染降低到能食用的程度。不過，每天因為食物中毒的人還是很多。”
氣氛沉默了下來。
大家默契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很快，他們來到一旁的牧草養殖地，漫天碧青色的牧草，風吹拂而過時，沙沙作響，仿佛衝麵而來的風，也涼爽了不少。
“進來。”
牧場的柵欄門被推開，王坤奇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莫遙渡步進入，腳踩上了柔軟的草地。時隔這麼久，他又一次踩在這樣地麵上，和硬邦邦的地麵完全不同。
“哞哞哞哞”
“咩咩咩咩”
牛羊群無拘無束地在牧草上漫行著，時不時地吃上兩口，聽到聲響，還會好奇地朝著他們的這邊看過來。呆呆看了兩秒，又低下頭吃起草來。
莫遙半彎下腰，手掌觸碰腳踝處的牧草，低矮的牧草觸碰起來的手感沙沙癢癢的。莫遙眉眼一抬，就看到麵前跳出來個對話框。
[係統檢測到不合格“原始的肥美牧草”，低劣的牧草，怎麼能養育出肉質鮮美的牛羊們，建議宿主儘快種出真正的“原始的肥美牧草”，讓牛羊們拜倒在你的牧草下吧！！]
莫遙：“……”
這中二之魂，快收一收。
莫遙無視這條對話框，學著王隊拔了一把牧草在手裡，走到羊群裡，杏眼掃視一圈，選了一頭伸過去。
那羊看著多出來的一撮青草，伸著腦袋湊過來，它還沒吃到，突然旁邊擠進來一頭更強壯的，一口把莫遙手中的牧草給叼走。
“你給它喂。”樓少平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對莫遙說道。
莫遙看著他懷裡安靜躺著的小羊羔，心思一動，抓起一把牧草就要遞過去，然而還沒到羊嘴邊，就被王隊給攔下來。
王坤奇蹙起眉，說：“這小羊羔還不能吃草，現在還在喝羊奶。”
“啊？”
“得過一個星期，才能下地吃牧草。”
“那王隊您怎麼就給讓選了這麼一隻呀。”樓少平不太樂意了，“要是小莫給養死了怎麼辦。”
王坤奇翻了下白眼：“這隻是有一周大，再過大概一周就能喂養牧草和飼料，不過這裡的牧草比較適合大一些的羊，小羊羔得用細嫩的牧草來喂養。”
他帶著莫遙和樓少平去到另外一間屋裡，這裡的羊羔沒有被拘在格子裡，而是好多隻湊在一起，嗅著麵前的青嫩牧草，學著旁邊母羊，慢慢地嘗試吃進嘴裡。
守著羊羔的職員看到負責人帶人過來，立即站起來行禮。
王坤奇擺擺手，看向莫遙道：“等會回去，你帶上一些嫩一些的牧草，還有羊奶和飼料。看小羊羔更愛吃哪些。”
他指揮職員去把他要等東西準備齊，回過頭看著莫遙在摸羊羔的腦袋，又加了一句：“如果飼料和牧草都吃光了，你可以打通訊給我。”
莫遙仰起臉，朝他真心地喊道：“謝謝您，王隊。”
王隊也跟著笑：“不客氣。”
離開前，王坤奇又問了一遍莫遙：“真的不和霍博士聊一聊？”
莫遙搖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
.
從養殖場出來，安靜一路的樓少平將裝著羊羔的養殖箱放到後座。
啟動引擎時，他沒來由地說了句：“小莫，你挺厲害。”
“嗯？”沉浸在思緒裡的莫遙怔了下，抬起頭不明覺厲地看向他。
樓少平掀了掀眼皮：“現在你在基地裡混得這麼開，即使不需要江一皙保護，也會沒事吧。”
莫遙：“……”他覺得樓副隊話裡有話。可他沒有證據。
他抿緊嘴角，輕聲道，“副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聽到樓少平冷笑地嘖了聲。
幾秒以後。
樓少平沒有直接回應他的疑惑，而是說道：“江一皙是我過命的兄弟，雖然他這個人平時不好相處，可我認識了他二十幾年，他是認真的。”
他的眸裡劃過一抹冷意，隨即消散，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吊兒郎當的樓少平。
吹了聲口哨後，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打，越野車穩穩地駛入瀝青路裡。
莫遙微卷起手指，他聽出來樓少平話裡的警告。神色一緊，回想著這兩天和樓少平的接觸，他是不是暴露了什麼，才讓樓少平有了這次的警告。
可思來想去，他還是沒想到他哪裡出格了。
莫遙張了張嘴想反駁他，轉過頭時嘴裡的話複又咽了回去。
……
後麵的行程很順利，車子停在研究所前，樓少平帶著樣本去見藍博士，他則去五樓會見江博士。
需要他複刻的紅薯種子都清點出來，江博士很識趣地把辦公室就給他。
幾分鐘後，莫遙他們從研究所裡出來，和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楊躍。
本來，楊躍是該直接去彙集點等著一起出發，結果這人不知怎麼的。就要跟著過來。
莫遙無奈，便讓他跟著一起回去。
樓少平在一旁警告：“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彆問。”
楊躍沉默兩秒，頭一瞥，沒有去看他。
樓少平咬咬牙：“……”今天真邪門。他低罵了一句，車速都飆了起來，明明需要半小時的行程，硬生生縮短成十五分鐘就到。
莫遙下車時腿都是軟的，他合理懷疑，樓少平是在報複他！
楊躍一下車，扶著車門，臉色慘白無色地彎下腰，吐了出來。午時吃的飯早就消化完，他痛苦地吐了一地酸水。
沒一會，一隻路麵清潔機器人推著小推車過來，把他吐的東西洗刷乾淨。
莫遙擰著眉，問：“你還好嘛？”
楊躍頭都沒抬地搖頭，又過去幾秒，這才眼眶猩紅地抬起頭。
眼角還掛著生理性淚水，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好像是被欺負得無力回還手的大金毛。
他看著樓少平的表情，變得更難看了。
樓少平聳聳肩，他哪裡知道，這種植員的身體這麼不值錢，才飆一下車就吐成這樣。
莫遙把腰帶裡的水杯遞過去給他。
楊躍聲音沙啞：“謝謝莫種植員。”
“你還是叫我小莫，或者莫遙吧。”莫遙不好意思地腆著臉，被一名真正的種植員這樣稱呼，他到現在還是不習慣。
漱了口，楊躍終於緩過神來。他帶著歉意地把水杯遞還給莫遙，說道：“抱歉用了您的杯子，把您的杯子弄臟了。”
“……不礙事。”莫遙道。
看著外麵天色，下午五點半的氣溫還很熱，鞋底踩著地麵都能感受到滾燙。
“我們先進屋……”
他話音未落，楊躍還想著跟進來時，下一秒，他的後領口被人拎起往後一扯。人踉蹌地以後退的姿勢被扯著倒走。
伴隨著的，還有一陣賤兮兮的聲音。是樓少平。
“去那邊乾嘛，你個外男跟著不合適，和我去鴞奇隊長這屋。”
楊躍：“！！！”他還有話要單獨問莫遙！
莫遙：“……”
.
楊躍到後麵，都沒有機會問莫遙，他是本意不願加入到研究所，還是有人不願意讓他加入到研究所裡。便跟著坐直升機，到了駐紮地。
他很少出來基地外，望著見不到儘頭的恐怖幽深的密林，瑟縮著肩膀，警惕地環顧周圍。
接著，他就看到了身姿挺拔，氣場卓絕的江隊。
江一皙的目光落在三天沒見的少年臉上，少年眉眼彎彎，露出對小虎牙，朝著他快步地跑過來。
“江隊！”少年甜甜的嗓音喊道。
江一皙斂著神色，淡淡道：“回來就好。”
莫遙點點頭：“嗯嗯。”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江一皙分享最近幾天在基地裡發生的事情。
“我想聽你的不去養殖場，可我得到了牧草種子，那可是牧草種子呀。”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莫遙挽著江一皙的手臂，糾結著咂了咂舌，“我一想到虛擬養殖農場在升級到三級後，就可以養牛羊，就沒忍住。”
江一皙幾不可查地挑眉：“怎麼帶回來一頭羊羔。”
莫遙老實交代：“我想試著不收錄進虛擬農場的動物，在吃過我種的牧草後，會不會有變化。”
“如果真的有變化，那是不是說明，基地裡那些牛羊們，就有機會改善肉質了。”莫遙臉上露出神往，“到時候，我們就能吃到很好吃的牛肉和羊肉啦。”
他好懷念，上輩子的炭烤牛肉，烤好的牛肉蘸上辣椒麵，一口一片牛肉，吃起來是牛肉本身的味道，又有辣椒的辛香，可好吃了。
還有羊蠍子湯，啊，濃鬱的原汁原味羊肉味道，可比添加了無數調料的醬羊肉好吃多了。
江一皙揉著他的腦袋，聲線溫柔地問：“嗯，養在哪裡？”
“在哪裡呀……”這個莫遙倒還沒有想好。
“啊！”
兩秒後，莫遙驚呼出聲，他捂住臉，表情複雜地喊，“我把羊羔落在直升機上了。”
“沒事。”江一皙勾起唇，安撫他道，“樓少平會清點物資，把它們搬回到張帳篷裡。”
莫遙頓時精神抖擻，挽著手臂改成了拉著手，神色歡快道：“快江隊，我們去看小羊羔，我特意選的，好可愛。”
還有，他帶回來的紫茄子，他還沒給江一皙做肉末茄子。
他們折路返回，朝著後勤方的物資帳篷走去。
莫遙經常走這條道，熟稔地帶著江一皙繞過人比較多的地方，往背著的方向走，這裡人多，大家都是異能者，聽力非常。莫遙安靜了不少，打算等把小羊羔接回去，在江一皙的屋裡再聊。
即使繞過人多的地方，路上的人依舊漸漸變多。
莫遙抬眼看過去，就看到艾維爾和劉飛，他們的旁邊還有好幾名隊伍裡的成員，在搬著他們從基地裡帶回來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