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號。天終於放晴, 萬裡無雲。
這天，是“原始的肥美牧草”種子種植下去的第二十個日頭。也是長勢良好，到達成熟可以收割第一茬的時候。
混合各種品種的牧草和其他農作物不一樣, 不同品種的牧草, 長得也不同，高的有將近一人高，低的則就隻有幾十公分左右。不過, 無不例外的，它們的頂部、或莖結處，都長出來了種子。
莫遙在收到對話框, 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一動, 旁邊的江一皙便睜開了眼睛，抬手拉過莫遙的手。江一皙黑沉的眼睛帶著幾分少見的睡意，穿著居家服的他，嗓音帶著慵懶的磁性：“怎麼起來了？”
莫遙穿著鬆鬆垮垮的居家服，比他平時穿的要大上一圈, 這件居家服不是他的，是江一皙的。昨晚莫遙在江一皙的宿舍逗留得有些晚, 後來便順勢留了下來。他的隱藏空間裡, 都是整裝的製服, 忘記塞一件睡衣進去了。
莫遙抽出被抓住的手掌, 道：“嗯, 該去田裡了。”
他赤腳下地, 穿上拖鞋，轉過身去看微眯著眼看著他的江一皙，頓了下，紅了下臉頰道：“你……你轉過去。”
“為什麼？”江一皙勾唇笑了起來, 眼裡噙著壞壞的笑意。
“我要換衣服。”莫遙擰起眉，他還沒在江一皙麵前換過衣服，心都緊張得提到嗓子眼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要是你不想轉，我、我就去洗手間換好了。”
“等等。”
江一皙伸手一勾，勾住他的手指頭，似乎有意地捏了捏，懶洋洋道，“我轉身，你不用進去裡麵換。”
莫遙盯著他看，手抓著衣領，怕他說話不算數。
江一皙無聲輕歎了下，轉過身，把後背留給了莫遙。莫遙頓了下，沒再猶豫，立即從隱藏空間裡拿出新的製服。
因為緊張，他的手指頭都下意識地抖著，抖著抖著，就把衣服給換好了。
江一皙似有所感，在他換好後，轉過身，在床上起來，他優越的身姿在莫遙的身邊掠過，直徑走到衣架，將架子上的衣服拿下來。
他修長的手指解開居家服的扣子，漫不經心地在莫遙麵前脫下上衣。
寬肩窄腰，骨架上覆著層強勁有力的肌肉，麥膚色，優美的曲線從蝴蝶骨一直往下，再往下…………
莫遙唔地移開眼睛，逃也似地想要從江一皙的宿舍裡逃出來。
出來。莫遙猛地吸上一口氣，明明宿舍的空間不小，在那刻卻仿佛狹窄得要喘不過氣來了。
壓下心中莫名的燥熱感，莫遙頭也不回地前往種植區的方向。
.
到了田裡，田裡已經圍了兩個人，劉飛和楊躍兩人。劉飛擼著小羊綿柔的羊毛，在看到莫遙時，整個人都激動了。
“小莫，你過來啦！”
劉飛抱著小羊跑過來，道：“你快去看看牧草，它們好像開花了。”
莫遙伸手摸摸他懷裡的小羊的腦袋，笑了下：“這個我知道，紫花苜蓿是會開花的，它的花和他的名字一樣，裡麵有種子，成熟後需要把那些種子采集出來。”
“可以采集了嗎？”聽到莫遙的話，楊躍一臉驚喜地問。
莫遙點點頭，問它們：“忙嗎？不忙一起來采集種子唄。”正好，他還可以讓楊躍把想要的種子分類出來。
“這是紫花苜蓿，這是黑麥草，黑麥草挺適合曬成乾糧，現在天氣這麼熱，很合適啊。”莫遙朝著他們喊道，“要是不怕麻煩，你們可以幫我把種子分出來嗎？”
“行呀，我這就來。”劉飛不再廢話，丟下懷抱裡的小羊。
莫遙踏入到牧草叢中，他把帶過來的樣本管，分給劉飛和楊躍。牧草的生長繁衍能力強，種下去後，它們的根莖紮根在土壤裡，生長的麵積越來越大，現在基本長得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
楊躍用手隔開牧草，走到莫遙的旁邊，他靜默地看了片刻，半彎下腰把一粒粒飽滿的牧草種子從葉片包衣裡摳出來，摳出來的種子塞進到樣本管。
楊躍低聲地問：“小莫，這種子可否提供一小部分給我。”
莫遙“嗯”了聲，手中速度加快，儘量讓自己的效率快起來，收集了一會兒，他沒聽到旁邊楊躍的聲音，扭過頭看他的臉色，“你怎麼了？”
楊躍頓了下，遲疑片刻，慢吞吞地道：“其實少陽一直很想突破對牧草的研究進展，這次要不是我執意跟博士說想過來駐紮地，來到這裡的應該就是少陽了吧。”
說著，他聲音變低下來，“要是他在這裡，就不會浪費十幾天的時間，就可以用來研發新的牧草。”
莫遙：“……”
他好奇地多看了楊躍兩眼，從楊躍嚴肅的表情上來看，不像是說假的，他真的挺在意。這大概便是關於研究所種植員的精神？莫遙不太懂，但好像能理解他。
他笑了下，說：“現在研究也不晚。”
楊躍抬起了頭。
莫遙想了想，看著他說：“如果牧草還沒成熟，他想先研究還需要有樣本，但我不一定願意在牧草成熟前便提供樣本給他。而且老實講，就算提前提供了樣本，誰能保證在這期間研究的方向不會走錯？還有，與其這樣，多幾顆牧草種子作為樣本，不是更好。”
楊躍眼底泛變得猩紅，他握著樣本管的手緊了緊，麵帶感激朝著莫遙四十五度地鞠了個躬。
“謝謝你，小莫。”有了這句話，他心裡確實沒有那麼內疚了。
半個小時。
牧草種子終於收集完畢，莫遙看著毫無反應的係統，知道了光收集牧草種子還不行，得把第一茬牧草給割下來。
等全部牧草割收好捆成團。
莫遙麵前視野一晃，跳出個對話框——
[恭喜宿主成功收割“原始的肥美牧草”，隨機掉落500積分，已發放可查收。]
[溫馨提示：發育成熟的牧草種子，不需要經過任何外力的幫助，播撒即可發芽，重新成熟的種子，可進行一邊收集一邊播撒，不會影響到任何種植積分。請宿主知悉。]
莫遙愣了愣。
他沒有說話，盯著手中的樣本管半響，猶豫著要不要直接撒在這片牧草叢的旁邊，那裡還空著一片土壤。
“小莫，小莫。”忽然，劉飛的聲音在他身後喊起。
莫遙的思緒被喚了回來，他應了聲地回頭，劉飛手中捧著一束用紫花苜蓿的花紮成的花束，伸到了他的麵前。
莫遙怔愣了下，低頭去看這捧花束，彆說還挺好看的。
“小莫，這花好好看耶。”
“還有這個。”劉飛激動地喊了起來，指著另一種牧草，上麵開的是小小的跟滿天星差不多的小花朵，白色的，真的很像星星。
“就是這個不好紮成花束。”劉飛可惜地撇了撇嘴巴。
莫遙微微眯眼，道：“但小羊愛吃。”
劉飛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他哀嚎地嚎上兩句：“小莫，你好殘忍，怎麼能把花花給吃了。”
他演技浮誇，旁邊聽了許久的楊躍白了白眼睛，把莫遙送給他的牧草種子，小心翼翼地塞入到腰帶裡。
他拿出通訊機，給程少陽發了通訊：[我弄到牧草種子了，有不少品種，我晚些時候，把它們帶回去給你。]
[？？？這麼快？]程少陽感到很意外，在楊躍說要讓他提供牧草報告時，不過是經過二十來天，這麼短的時間，他是從哪裡得到的種子？答案似乎隻有一個。
他皺著眉，小心地問：[是莫遙給你的？他種出來了？]
楊躍神色飛揚，笑著回複他：[對！小莫很厲害，他不僅種出來了一種牧草，他種出來的牧草有很多種，現在牧草已經成熟，種子都收集記起來了。]
[楊躍，多謝你。]程少陽真心地回了他這一句。
莫遙看了看他，問：“楊助理，你打算又送種子回基地了？”
他這個“又”字問得奇妙，楊躍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自從上次後，他便知道莫遙比想象的節儉很多，像這種千裡迢迢送一份樣本這樣的事情，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莫遙眼睛一亮，問：“那能不能幫忙替我送一些樣本？”
“小莫，你也有樣本要送？”楊躍有點吃驚。
“嗯，有的。”
一直聽他們說話的劉飛，抬起頭看向莫遙，忽然插嘴道：“小莫，你說的樣本，該不會是小羊的毛發吧？”
莫遙挑了下眉，倒是有點意外劉飛的觀察力。
劉飛嘿嘿地撓了撓頭，驕傲地道：“我每天都要擼幾次小羊，發現它的身上的毛似乎被人剪走了一點，我想著也不會有人對小羊下手，除非就剩小莫你啦。”
“……”這倒也是。
莫遙沒有否認，“嗯”了聲。
他走過去，拉開腰帶的右側拉鏈，把裡麵放置了幾天的羊毛拿出來，羊毛放在小小的巴掌大的密封袋裡，體積很小。
莫遙遞過去給楊躍：“不止樣本，可能還需要你帶一些種子回去後勤部。”
“後勤部？”楊躍微微詫異，突然地問：“小莫，你提供種子到後勤部那裡，不需要向研究所報備？”
他的話一落，輪到莫遙意外了：“還需要向研究所報備？”
楊躍麵露複雜神色，遲疑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道：“我們要。每個種植員都需要把研發出來的種子報備在案，通過分派後，再送往到後勤部。”
說完，他頓了下，又給莫遙講述了個不了解的事，“不單單是後勤部的種子，哪怕是私自種植的，也要記錄在冊。”
他一直以為，莫遙提供給後勤部的種子，都是向江博士報備過的。
莫遙聽後咂了咂舌，那這樣，不就是說，研究所裡的種植員，楊發出來的全部種子都是透明了嗎。
莫遙由衷地拍了怕胸脯，感慨道：“好險呐，不加入研究所是好事。”
楊躍：“……”
這一刻，楊躍的腦海裡有點淩亂，他甚至覺得莫遙的選擇是機智明確的。不加入研究所，確實方便許多，任何行為都不會被牽扯到研究所上，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個人承擔。
但對於他這樣級彆的種植員來講，不加入到研究所裡，隻有他一個人，能創造的價值有可能大大的降低。
這是他最害怕看到的局麵，他習慣了享受研究所裡的任何便利，想要什麼樣本，隻要有，就可以得到。
楊躍原本想把莫遙說服，拉他進入到研究所裡。
但現在看來，莫遙更加適合這樣無拘無束的自由發揮。
“小莫，你要帶回去什麼，交給我呀，我幫你搬到空地去。”劉飛眼睛明亮，有些興奮的搓著手，他好久沒有活動了，骨頭都要閒麻了。
可又沒法去前線，他不屬於任何隊伍，江隊把他排斥在外了。
劉飛想了下，覺得他在這裡純粹就是浪費，他有點想要回基地了。
“小莫，我打算回去了。”
“哈？”莫遙愣了愣。
“這麼快嗎？”
算一算時間，他們在駐紮地又度過了快一個月，還有一個多月，他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劉飛沉重地點點頭，他還是有些不舍得離開莫遙，但轉念一想，朋友什麼時候都可以在一起。現在又是接近清繳活動的最後緊要關頭，他要回去隊伍裡報道了。
“嗯呀，我叔本來就不同意我在駐紮地那麼久，這幾日天天在通訊裡催我。”
莫遙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那這束牧草花束你帶回去咯。”
“不……不好吧。”劉飛頓時結巴起來，聲音都幾乎不是自己的了。
“要是……要是江隊知道了，不得打死我。”
莫遙愕然：“這和江隊又有什麼關係？”
劉飛緊閉上嘴，完球，他要暴露了。
直到劉飛和楊躍帶走種子離開，他低著頭看著塞入到他懷裡的牧草花束，陷入了短暫地沉思。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想明白劉飛為何臉色大變。
算了，等晚上回去，他看到江一皙再問是什麼情況。
莫遙把懷裡的的牧草花束解開，花束雖好看，他卻不知道要送給誰，不如給小羊加餐好了。
把拆開的花束丟進到食盆裡，莫遙起身走到牧草叢旁邊，看著平坦的土壤，心中突然就有了個不錯的想法。
他沒再猶豫，把收集到手的牧草種子重新拿出來，撒在土壤裡……
幾分鐘後。
對話框跳出來。
[叮，恭喜宿主成功種下“原始的肥美牧草”，隨機掉落500積分，已發放可查收。]
積分到手，莫遙拍拍沾上草屑的雙手，他抬起頭看向遙遙相對的種植區，想要離開的腳步轉了個方向。
於是，他改變想要離開的想法，直接繞過木屋，進入到田裡。
走在田埂上，他來到種植油麥菜的地方。
他剛蹲下來，麵前掛著的對話框抖了抖，仿佛撒嬌一樣地在提醒著他。
[啊，脆脆甜甜香香的油麥菜，有誰會不喜歡嗎？？不，沒有人會不喜歡！現在收割可隨機掉落積分，請宿主儘快將成熟的“油麥菜”收割哦。]
莫遙扯動嘴角，摸了把翠綠的油麥菜葉子。他上次就品嘗過了，味道確實很不錯，來自油麥菜的獨特香味很濃，喜歡的人是拒絕不了這樣鮮美的油麥菜的。
他伸出手，下一秒手心裡出現一把鋒利的匕首，反手握住匕首把手，莫遙輕輕揮動手臂，另外一隻手抓住油麥菜的葉子，一顆油麥菜輕鬆地剝離地麵。
數百顆油麥菜，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就全部收割好，他瞥了眼掉落下來的積分，滿不在意地起身，走到工具屋那邊，在裡麵翻找想要的東西。
拖著空筐子回來，莫遙把收下來的油麥菜疊放到裡麵，用重量測量器一稱，這批油麥菜將近上千斤。
每一顆長得都相差不大，掂一掂都快要有兩斤的重量。
莫遙打開通訊，翻出艾維爾的通訊號，發訊息問他：[咱們的儲備物資裡，油麥菜還剩多少？]
幾秒後，艾維爾回複他：[大概有六百多斤。]
莫遙沒有收起通訊機，退出訊息界麵，又拉出另外個通訊號，這次是劉飛，他在訊息裡問他，現在要出發了嗎。劉飛幾乎是秒回，在莫遙發出去的下一秒就回複他。
——[還沒，要十五分鐘後才起飛。]
莫遙算了下時間，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他馬不停蹄地拖來個推車，把裝滿油麥菜的筐搬上去，拉著推車到泊車區。他環視一周，找到輛公共用車，將筐搬上後備箱。
坐到駕駛座，莫遙眼睛亮亮地盯著麵前的方向盤。
他有兩個月沒開過車了，沒有哪個男孩子會拒絕得了開這樣炫酷的輕甲車。他的操作原理和越野車相似，不過多出幾個不常見的按鈕。
莫遙認定，隻要不碰那幾個不熟悉的按鈕，他便可以正常地把輕甲車開到空地上 。
二話不說，他啟動引擎。
“嗡嗡嗡……”
輕甲車的引擎轟鳴聲要比越野車比較大聲，震得握住方向盤的手指頭跟著麻麻地震動起來。他握緊後，打了個圈，車輪滾動著方向，一頓一頓的，調轉了個方向。
一路上，輕甲車磕磕碰碰，停停頓頓的，還是順利地開到空地上。隻是花費的時間，要比其他人要長上一倍。
但好在，莫遙還是趕上了，劉飛坐的那架直升飛機還沒離開。
見到莫遙親自開著輕甲車過來，劉飛嚇了一大跳，他猛地從飛機門前跳下來。跳的速度太快，他跳落的地方，砸出個小坑。
莫遙睜大眼睛地看向那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