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江一皙聲音剛落下, 隨著啪地一聲脆響，手中的行李箱合上。
他直起身, 看著懶懶靠在椅背上, 揚著臉望著自己的莫遙，捏了下他的臉頰，淺笑道：“既然收拾好了, 就出發吧。”
“哦。”莫遙從椅子跳下來, 歡歡快快地跑過去開門。
門打開，他回過頭, 看著比他高出大半個腦袋的江一皙，問道：“我們以後還會回來這裡嗎？”
“我有點舍不得耶。”莫遙惋惜地輕聲地說。
宿舍的後麵那片寥落的荒野, 如今已經漫山青綠，牧草期期, 平坦土壤裡，都是姿態各色, 長勢旺盛的農作物。
確定離開時間時, 莫遙和駐紮地的負責人交接過了這片屬於他開發的土壤, 以後, 他還會給駐紮地定期提供種子, 為這件事買單的是基地高層。莫遙提供種子，他們給莫遙付款貢獻值, 達成雙贏的局麵。而牧草，則是他和駐紮地的另外一個交易。
莫遙打算, 在這邊大量的種植牧草, “原始的肥美牧草”是移動種子源，不需要他提供種子，隻要他心裡意願, 收集起來的種子，可以成功地播撒下去。
他要在這邊，開發個放養生態的農牧，與基地的養殖場合作，基地養殖場提供小羊羔小牛犢，他出牧草，駐紮地出管理人員。
直到昨天，連江一皙才知道莫遙有這樣的打算，他略微吃驚地看了莫遙幾秒，同意了他這個大膽的合作計劃。
這個事進行得很順利，在同時三方視頻交流不到十幾分鐘，就達成了共識。莫遙幾乎不需要再出麵，後續，會有相關人員過來處理這件事。
而現在的莫遙，他要和江一皙回基地了。
江一皙回答他的問題：“會，每年的熱帶季，都會過來駐紮地，不過以後應該不會住這麼久。”
“一個月也不錯呀。”莫遙比劃了下手指頭，想了想，真摯地看著江一皙問，“那不是熱帶季呢？”
江一皙看著他。
半響，他摸摸少年的腦袋，把上麵飄著的呆毛捋平下來，淡淡道：“可以。”
“啊，太好啦！”
這下子，莫遙那一丟丟不舍的情愫，終於被拋開。
.
半個小時，大家在駐紮地空地集結。
過來交接的隊伍，和江一皙禮貌地相互寒暄，一堆隊長及副隊級彆的人都在，場麵肅穆莊嚴。
與此同時，另一邊。
長到腰那般高的半成年羊，現在有將近百來斤了，莫遙牽著它來到輕甲車前，後備箱裡，準備著不少牧草，還在底部鋪成一層乾草糧，方便小羊休息。
它是呼倫貝爾羊的進化種，身上的毛長長地卷成一團團，蓬鬆成一個漂亮的白球，粉紅的耳朵，有一對亮閃閃的眼睛。在看到堆成山的牧草時，踢著前蹄，蹦躂著想要爬上去。奈何它的身高有沒有優勢，需要莫遙把它抱上去。
“小莫，你要和我們一車嗎？”後麵，艾維爾背著個碩大的背包走過來，問道。
莫遙拍拍手，他的身上跟著背著個背包，但裝的東西不多，他對艾維爾點點頭，說道：“嗯，同車的。”
艾維爾：“不和江隊一起？”
莫遙眨眨眼，認真臉：“不呀，我可是後勤隊員。”
艾維爾：“……”似乎是這個道理。
他沒再糾結，莫遙能和他們同一輛車，這消息讓他們都很高興，熱烈歡迎地把莫遙迎接到他們的重甲車裡。
寬敞的重甲車後座，椅座都拆卸了下來，他們在上麵擺放著舒適的軟墊，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可以靠著聊天。
“樣本箱呢？”
莫遙瞅了一眼，疑惑地問艾維爾。
艾維爾道：“……副隊把樣本箱單獨用一輛車來裝載了。”
他似有所感，覺得這個臨時的決定，可能和莫遙有關。
莫遙爬上去，找到個靠角落的位置，盤腿坐好，後背懶洋洋地靠在透涼的牆麵上，他對著艾維爾“嗯”了聲。
他說：“沒有樣本箱，車裡空氣都好了。”
“確實啊。”
其他人紛紛附和地點頭。
沒過多久，車隊正式出發，搖搖晃晃的波動，久了，大家都有點昏昏欲睡。
莫遙打著個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的鹽水，他揉揉犯困的眼睛，往艾維爾的方向靠攏了一下。
艾維爾下意識地僵硬住肩膀，過去兩秒才緩緩地轉過頭，便看到莫遙半撐著個腦袋，下巴一點一點的，車裡溫亮的柔光，把他的臉龐輪廓照拂得更加柔和了一些。
要是以往，他肯定沒有顧忌地把自己的肩膀貢獻出去，但現在，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些需要拉開距離的想法。
艾維爾放在膝蓋處的手攥得緊了緊，片刻過去，他動了動手指頭，還是往莫遙的方向靠攏過去。
幾秒後，他的肩膀一沉，莫遙隨著車輛晃動的慣性，額頭抵在他肩膀徹底睡著了。
車隊駛出一定距離，他們的重甲車沒有訊號裝置，大家的通訊號，徹底沒有了信號。
但早些時候收到的天氣預警，還是來了。
莫遙睡著不到半小時，被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吵醒，荊棘林裡的雷聲，聲聲響徹入耳，大家夥的困意都被打攪，現在精神抖擻地，麵麵相覷著。
“這是要大暴雨了啊。”有人憂心忡忡的呐喊了聲。
莫遙遁尋著聲音看過去，是和他做了幾個月舍友的隊員，他詫異地問：“要下雨嗎？”
“嗯啊。”
“看樣子，雨不會太小。”
莫遙抿了下嘴，問：“會影響到我們進程？”
艾維爾側過目看他，他肩上還殘留著酥麻感，感受著那抹存在，他道：“大概率不會。”
莫遙心裡放鬆下來。
他小時候很怕打雷天，後來不怕了，但依舊不太喜歡大暴雨。大暴雨打在身上，是冷冽的疼。
轟隆隆——
外麵，漆黑的天穹上，時不時地天雷滾滾，夾著在密雲裡翻湧的閃電，看著宛若恐怖降臨。
另一輛重甲車裡。
江一皙輕蹙著眉梢，聽著前座樓少平的彙報：“情況不太妙，前方五公裡處，發生了天火，燃燒範圍很大，我們需要繞道。”
“嗯。”江一皙冷淡地應了聲。
樓少平皺著眉，又道：“可是，繞過去的話，就接近了B區基地的地盤。”
他不怕和B區的人碰到麵，更加不會畏懼打架，可這一耽擱，或多或少地，都要遇到一些麻煩事，還耽擱了他們回程的時間。
在基地外常駐久了，人身上壓抑著的暴躁，總會被無限擴大，特彆是當出現一個慫恿的導火線時。
打架不麻煩，麻煩的是，不小心打死對方的人。
江一皙微撩眼皮，眸裡簇著冷光：“繞道。”
樓少平愕然了片刻，領命道：“收到。”
說完，他麵帶正色，把這條訊息，發送給其他隊長。
“啪嗒啪嗒——”
暴雨如約而來，嘩啦地渲染著不同的氣氛，帶走熱帶季的尾聲時的燥熱，一股冷風，從側縫裡襲擊進來。
莫遙聽著傾盆雨聲，忍不住地想到某個雨夜，當時就他一個人在家裡，江隊領命出去了，等到天徹底大亮。
現在還是白天，可外麵的天色，和黑夜沒什麼差彆。
突然，他們的車輛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感受到了車輛好似調轉了個方向，不再是直行。
莫遙心裡嘀咕聲：“繞道了？”
他扶著牆麵站起來，走到駕駛座的方向，那裡有麵小窗，能看到駕駛座，也能看到駕駛座前的擋風玻璃。
果不其然，黑漆漆的視野裡，借著車燈打照，莫遙看到在他們的麵前，有大量的車輛，正在調換著方向。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莫遙對著駕駛座的人喊了聲。
雖然隔著玻璃窗，但副駕駛座上的人還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他扭過頭看到是莫遙，眼神帶著溫和，道：“是啊，聽說前麵有天火。”
莫遙心裡一揪，問：“很嚴重？”
那人搖頭：“不清楚，我們隻收到了江隊的命令。”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莫遙對著那人說了句謝謝，他回到座位上，其他人不用他說，他們都聽到了，不由地麵色擔憂起來。
莫遙不太懂他們的表情，不過，他的情緒被感染，跟著擔憂著，不知道江一皙那邊是什麼情況。
現在雨那麼大，他又不能跑下車，去江一皙的車輛裡問個清楚。
莫遙怔怔地屈起膝蓋，重甲車駛入到不平穩的地段，碾壓著黑色的荊棘林，進入到無徑區域。
急促的暴雨、割劃著車牆的刺啦聲響、顛簸的晃動……
莫遙的臉色變得有點白。
艾維爾扭過頭，看到的就是他這幅麵孔，他心臟咯噔了下，急忙地湊過來問：“小莫，你……不用怕，這沒事的。”
莫遙稍稍抬起眼看他，眼底蘊著水光。
艾維爾心中一緊，繼續安撫道：“一般繞道行走，可能是前方有障礙物，不是什麼大問題的，如果是遇到遷徙的怪物群，我想江隊會選擇迎麵而上。而不是繞道。”
莫遙搖了搖頭，表情白而複雜地看著他，壓著翻滾的胸腔，低聲道：“太晃，想吐。”
艾維爾：“……！”
艾維爾尷尬地撇過眼，過去幾秒，才爬起身，去到旁邊對方背包的地方，找出裡麵存放著的藥劑。
他攥著藥劑回來，遞到莫遙麵前：“這是治療暈車的藥劑。”
莫遙看著他手中小小的玻璃小管，伸手拿走，低聲說句“謝謝”。
艾維爾搖搖頭，他並沒有做什麼，之所以還有這種罕見的藥劑，還是很久之前，後勤隊裡曾有一名會暈車的隊員。這藥劑是當時為那隊員準備的 。
“好些了嗎？”
莫遙把空了的小管放進到回收桶裡，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很多了。
莫遙臉色看著好了一點，不過依舊有點白，艾維爾不太放心他，讓莫遙躺著睡一會兒。
莫遙拒絕了。
此時此刻，哪裡還能睡得著呀，他祈禱這片崎嶇的路好走一些，快一點離開這片區域，他就能好受一點。
這麼想著，外麵的雨卻越下越急。
突然，一聲恐怖的轟隆聲，在遠處炸起。
緊接著，他們的車輛，全麵停息下來。
整個車隊，進入了警戒狀態。
平複下來情緒的莫遙 ，臉色驟然一變，他攥著手警惕地問：“有襲擊？”
“不，不是襲擊。”
前麵，副駕駛的人打開玻璃窗，朝著他們大聲喊道：“沒有命令，不許出來。”
場麵頓時有些混亂。
好在大家都是訓練過的後勤隊員，不到幾秒就安靜下來。
其餘幾名有經驗的，和艾維爾他們的表情鎮定了不少，不過他們，看著莫遙茫然著張望著外麵。
艾維爾湊過來解釋道：“不是襲擊的話，大概是有其他情況。一般來講，可能是遇到了其他基地的人。”
“嗯？”
莫遙心道，其他基地的人？
他忍不住地想到了B區的人，難道有B區的異能者在附近嗎？
不過，他們很快就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江一皙親自過來了，他穿戴著雨衣，站在車門外。莫遙站起身快步地走過去，停在他的麵前。
這次他們調換過來，莫遙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江一皙。
江一皙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太多的情緒，他冷靜道：“幾公裡外，有B區與怪物群在搏鬥，B區的異能者情況不太妙。”
莫遙眨眨眼，問道：“所以？”
江一皙：“我們會出手，救下他們。”
江一皙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捏一捏莫遙白淨的臉，手伸出到半路，停頓了下來。他從車裡走過來，路上手掌濺到雨水，現在整個手掌都是濕漉漉的。
莫遙哦了聲，低低道：“那你小心一些。”
江一皙黑色的眼睛深深看他眼，沉聲說道：“好。”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莫遙出聲喊道：“你會親自上嗎？”
“會。”江一皙回過身，沒忍住地在他鼻尖刮了下，莫遙的鼻梁多出抹冰涼的水光，他勾起唇，“有史詩級怪物。”
莫遙心底深處那點不開心頓時被打散，轉化成擔憂，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遇到史詩級怪物呀。
“轟隆！”
“轟隆隆——”
雷鳴與炮火同時震耳欲聾的響起，莫遙聽得心驚肉跳，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江一皙：“一切都有可能。”
他看著莫遙。
莫遙鄭重道：“那你要好好地回來。”
.
江一皙一離開，其他人便圍了上來。
艾維爾神色憂愁地說道：“怎麼會有遇上這麻煩。”
莫遙情緒低落地搖搖頭。
艾維爾頓了下，輕聲說：“小莫，沒事，江隊那麼厲害，他都擊殺過好多頭史詩級怪物了。”
“我知道的。”莫遙抬起頭，眼睛亮閃閃的。
“我們要在車裡，等著他們回來。”莫遙扒著車門，外麵狂風暴雨席卷，眼前視線，都是水簾做成的霧，朦朦朧朧的。
莫遙在車門處待了半響，他沒等太長時間，就看見有人影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了。視野受阻，他看不太清是誰。
等人走近了，莫遙才知道，原來過來的是安狄隊長。
安狄隊長環視了他們一圈，開口道：“下車，過來到主車隊這邊集結。”
莫遙看著他，問：“安狄隊長，是危險還沒有接觸嗎？怎麼還需要我們去主車隊那邊呀。”
他們的車隊，是在片前方位置，這個位置距江一皙他們對戰的地方近一點點，他們可以聽到狩獵時的恐怖聲音。
安狄沒有隱瞞這群後勤隊員，說道：“B區都是一群廢物，根本就對抗不了史詩級怪物，現在馬不惟要帶著他們的人過來。你們不能單獨留在這邊。”
聽聞這些，莫遙和艾維爾他們沒有耽擱，背上背包，穿戴好雨衣，從車裡跳下來。
劈裡啪啦的暴雨拍打在額前的雨衣帽沿，濺起的水霧噴在臉上，他濃密微翹的睫羽顫了顫，睫毛濕漉漉的，瞬間就被雨水打濕了。
車隊隨意停放著，大多數隊員都坐在車裡麵，看到他們這群人，都不由地多看幾眼，但有安狄在前麵帶隊，他們相互看了眼，什麼都沒多說。
很快，莫遙他們穿過幾輛重甲車，來到指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