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蹲下來, 嘿嘿地笑說：“小莫，拿著呀。”
莫遙嘴角抽抽，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羊肉串, 心情複雜地接過, 借著燈光一看，這肥瘦相間的羊肉串, 肉塊有的焦黑焦黑的, 有的還沒熟，上麵還掛著血水。
他餘光瞥向圍在燒烤架前的幾個人, 發現除了艾維爾烤出來的還能有模有樣，其他人的和劉飛一樣有過而不及。
莫遙：“……”
他無奈地站起來, 走到他們的麵前, 出聲地問，“你們就這樣烤來吃的？”
“不然呢？”樓少平回過頭看他，不忘咬了口羊肉，砸吧砸吧地嚼起來，“小莫你彆說, 這羊肉吃起來很有嚼勁啊。”
“那是因為，你沒烤熟。”莫遙翻了翻白眼。
他去看王小天他們，他們比起其他人便顯得拘謹很多，三個人離得其他遠遠的，都湊在邊角的位置上, 他們麵前擺放著三支羊肉串，烤得有點糊了……
“？”莫遙咂舌, 便看到他們把烤糊了的羊肉串吹了吹，眼睛發亮地開始吃起來。
雖然外麵焦了，但裡麵的肉好歹是熟透了, 刷滿調配好的燒烤料，味道一絕。
莫遙沉默寡言下來，開始懷疑這群人要是在野外生存，活下去的概率會不會比他還要低。
而且，也不能就這樣的讓他們糟蹋了食物。
莫遙清了清嗓子喊道：“大家停下來。”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我來烤，你們都在邊上等著不要插手了。”莫遙上前走了兩步，還沒說讓他們給他留個位置，嘩啦一下，大家全都自覺地散開了。
莫遙滿意地把目光落在了樓少平和劉飛兩人身上，補充道，“我還打算給大家準備羊肉卷，需要用到麵食，你們誰揉麵？”
“我來！”樓少平先說道，“劉飛他啊，一看就還不如我。”
艾維爾道：“小莫，需要加多少水量？如果可以的話，我先來攪絮麵，副隊揉麵怎麼樣？”
“可以。”莫遙點頭，有艾維爾加入，他還是很放心的。
莫遙烤的和他們不同，他每隻手各自抓起十串羊肉串排到架子上，等羊肉顏色產生變化，冒出滋啦油脂響聲，莫遙抓起鐵簽子快速翻麵。幾秒後，刷上一層薄薄的植物油。
等熱浪滾起，油脂滴落在炭塊上麵時，發出“劈啪劈啪”地炸響後，這時候羊肉的顏色開始變色，莫遙刷上調料醬，他還特意準備了辣椒粉，把辣椒粉一撒。
羊肉串的顏色變得更加誘惑人，香辣和炭烤的香味從空中交彙融合在一起。
“好香啊~”
“為什麼都是一樣的肉，小莫烤出來的會比我們香那麼多！”
“噗！”
“樓副隊，我們那不叫烤，叫能熟就行。”
“……”
“誒，好了？”林路沅看著一十串羊肉串就這樣地簡單地擺放到他們的眼前，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懷疑，和莫遙做的是不是同樣的事情了，怎麼莫遙做出來的看起來又簡單又容易，花費的時間也不多。
莫遙無奈地搖搖頭，笑著說道：“那是因為你們沒掌握到燒烤的技巧。”
劉飛不顧燙嘴，嘻哈嘻哈地吹著氣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沒有小莫，我們都嘶……吃、吃不到這麼好的烤羊肉串~”
“嘿，吃東西都堵不上你的嘴。”樓少平笑罵了一句。
他隻能看著其他人，自己還要蹲在地上揉麵。
這個時候，忽然麵前遞過來一根羊肉串，他疑惑地抬頭，就看到一張膽怯看著他的清秀臉龐。那少年好似下一秒就要丟下手中的串串跑開了。樓少平心裡輕嗬一聲，抬起手接過。
他的手指頭不小心地觸碰到少年的手指，嚇得少年慌慌張張地收回手臂，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地跑開了。
樓少平：“？？？”
不行，得找個機會單獨問問，他哪裡得罪過這個少年了，怎麼一看到他就這樣啊，這讓他莫名有了負罪感。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鄭源勵和李明石對視了一眼。
等王小天跑回來。
他靠攏過去地小聲問：“小天你不是怕他嗎，怎麼還敢上去？”
“我、我……”王小天憋紅了臉頰，踟躕了好幾秒才慢吞吞地小小聲說，“我是怕他，但他、他是好人。”
鄭源勵不太相信地看著他，但對於過來人他還是勸解道：“小天啊，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獵者，還是S級隊長，我們就是普通的職員。”
“而且，他看起來並不好相處。”李明石也附和道，他見到過很多被異能者拋棄的漂亮美少年，他們附庸在這群強者的身邊，吃穿都依靠著他們，他們給予尊嚴，他們就能擁有尊嚴的活著。
他們若是把他們踐踏在地上，他們就匍匐在地上，像是一條狗一樣的活著。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們不想王小天被這樣的人玩弄感情。
雖然，這個身居高位的S級異能者，看起來不是這樣的人，可他們的身份相差太大了。
王小天聽出來了他們的弦外之音，整個臉都漲紅了：“我我……我真的沒有這個想法。”
他就是，那次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樓副隊。第一次見到時，是在後勤部裡，他當時被另外一名職員欺負，是路過的樓少平叱喝退了對方，才讓他逃過去。
王小天當時很感激他，可他不知道這人的身份。直到後來，他在養殖場裡再次見到了對方，還知道了這個人竟然是莫種植員的副隊長！
那時候，他太意外了，以至於樓少平當時就罵他膽子小，這讓他有點膽怯害怕，可又矛盾地不知道怎麼開口道謝。
“好了好了，源勵你不要再說了，小天我們知道了不會再誤會你了。”李明石瞥了鄭源勵一眼，這情況不適合談論這些，他趕緊轉移話題，說莫種植員烤製出來的羊肉串太香了。
另一邊，莫遙取出來了個大鐵鍋。
他把大鐵鍋架在烤架上麵，其他人好奇地圍了過來，就看到莫遙把揉好的麵團揪起一小塊地搓起來，搓成個小球後在掌心處壓成餅狀，貼在了鐵鍋上麵。
很快，他就把整個鐵鍋的麵都給貼滿了麵餅。
最先貼上去的餅子散發出小麥香味，莫遙給它們翻了個麵，麵餅很快膨脹起來，隔著熱度，迅速地烤熟。
他顧不上燙手，快準狠地把它們從鍋裡揭下來，放到盤子裡。
大家都靜默地看著，等餅都烤製好了，莫遙再把烤好的羊肉串放到餅子上麵，合上後用力抽出簽子，再淋上香辣醬，簡單的羊肉卷就做好了。
小麥的香，和羊肉的香，肉和碳水化合物的碰撞，不僅能快速地填飽肚子，還讓味蕾得到了升華的享受。
“嗚嗚嗚，太好吃了！！”劉飛吃得淚流滿麵，要不是顧忌到其他人在，他都想抱著莫遙哭起來。
莫遙嫌棄地推了推他，劉飛的聲音吵到他的耳朵了。
其他人紛紛覺得，劉飛一點都不誇張。
“要是投放區也做這什麼撈汁的羊肉卷，我能把投放區吃到破產！”
“噗，反了反了，是你吃到破產。”
“以前都沒想過還能有這樣的吃法，說到底呀還是基地裡種植的小麥和養殖出品的羊肉質量太差，味道根本就不能比。”
“確實如此。可惜我們總不能經常麻煩到小莫。”
“你想麻煩也沒多少機會麻煩了，小莫過陣子就要去C區了。”樓少平扯了扯嘴角，成為了感慨話題的終結者。
“什麼？”
艾維爾一聽，震驚到差點把手中的羊肉卷給掉到地上：“小莫要去C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啊。”
林路沅道：“小莫親自答應的高層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現在就是還不確定出發的時間。”
莫遙輕聲道：“我打算問問江博士。”
“你問他，不一定有結果。”樓少平道，“應該問藍博士，這件事他主導的，直接問他反而好一點。”
莫遙沉默了下來。
這個道理他是知道的，就是他心裡下意識地不想去想這個問題。
藍博士是比江博士更要可怕的存在，他那雙極具威懾力的灰藍色眼睛，一看向他的時候，莫遙便覺得他都要被藍博士給全部洞穿了。
一絲秘密都留不住的恐懼感，讓莫遙本能地想要離他遠遠的，如果能不見麵，那自然是最好的。
莫遙從驚慌的思緒裡抽離出來，他看向關心看著他的眾人，露出對梨渦的笑道：“你們放心，這次去C區不危險的。”
“可是小莫，你自己去嗎？”劉飛擔心地快要吃不下去了，沉沉悶悶地說，“他們怎麼能這樣對你。”
劉鬱蹙起凶狠的眉梢，淡淡道：“小飛，不要胡亂說。”
“難道不是嗎？他們就是在壓榨小莫啊，就是看著小莫好說話才會讓小莫去什麼C區的。”劉飛撇著嘴，“我們都知道C區是什麼樣的環境，讓小莫在那樣的環境裡生活，他們就是太過分了！”
莫遙靜靜地聽他說完，問道：“很惡劣嗎？”
“很惡劣，那裡幾乎是沙磧和荒灘，我去過一次就不想再去了。”劉飛跟莫遙說道。
怪不得，會讓他先去那裡。
說起來這樣的環境，確實足夠惡劣的，如果他的牧草種子能在那裡紮根下去。想來，要解決A區基地的環境問題，就沒那麼難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環境，也用不上我。”莫遙心態很好，反過來安撫他，“劉飛，我不是一個人過去，還有個朋友要跟我過去。”
“誰啊？”
莫遙說：“是周青玉。”
林路沅有些意外：“竟然是青玉。”
莫遙嗯了一聲，說道：“我們現在是朋友關係了，今天在學識區裡還遇到件事情……”
當莫遙說了關於第五子路的事情後，一向嬉皮笑臉的樓少平斂起神情，麵色沉重起來。
莫遙問他：“副隊，你認識這個少年？”
樓少平沉聲道：“認識，我和他叔叔曾經是同一屆的學生，子路那孩子天賦還不錯，怎麼就遇到這麼糟糕的事情。”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父母雙雙死在怪物手裡，他從小就和叔叔生活在一起，他學習很努力，我曾經當任過他兩個月的陪練。”樓少平緊皺著眉頭，如果這次他身體裡的感染源解決不了，那麼……
這孩子就要被毀掉了。
他才十五歲，屬於他的世界才剛開始，卻要被這樣的情況給扼殺了一切嗎？
“青玉說，他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莫遙抿直嘴角，把他從周青玉那裡得到的結論講給樓少平聽。
空氣氛圍沉冷了起來。
大家都對這件事感同身受，對於優秀的後起之秀，他們都很惋惜和疼愛。
“所以……”
就沒辦法解決了？
莫遙的情愫被他們感染，想到少年抖顫的肩膀和手指，想到少年抬起頭來時，絕望的眼神，還有在麵對被扣押的順從。
所有人都知道，他比任何人都不想成為怪物，也不想傷害任何人。這樣的人，不應該就這樣的結束。
莫遙想，他能不能想到辦法……
他種植出來的農作物有壓製住異能使用後遺症，還能恢複異能，還有就是……莫遙努力地抓著那條一閃而過的思緒。
那是什麼呢，他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莫遙擰著眉，努力地回想著，很快，他就想起來了他遺漏的是什麼。
是呼倫貝爾羊！
呼倫貝爾羊吃了他種植出來的牧草，它體能的感染源直線下降，這頭羊是沒有錄入到虛擬養殖農場裡麵的，但它的體內的感染源依舊很低，低到隻有零點幾的程度。
與基地養殖場裡出品的羊肉質量比起來，感染數值要低上十幾倍。
那麼……
他種的牧草能不能控製住第五子路身體裡的不明感染體？
啊不對，人總不能吃草，莫遙摁摁眉心，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不太聰明的樣子。
沉寂的氣氛隨著時間的推移，恢複成最開始的時候，隻不過大家現在麵對美食時沒一開始那麼激動了。
“你怎麼不吃？”
劉飛走過來，拍了下莫遙的肩膀。
莫遙摸著被拍疼的肩膀，一臉憂鬱地看著他，道：“在想事情。”
漂亮的眸眼在黑夜裡閃爍明亮，他正視前方，淡聲道：“如果想要解決身體裡的感染源，會用到什麼辦法呢？”
“小莫，你還在想這件事啊。”
“這個我們管不到的。”
劉飛錯愕了一會，有些懊惱地撓著頭發，他很想跟莫遙講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一時半會又不知道該從哪方麵講起。
忽然，樓少平注意到了他們，走了過來。
他眉頭緊皺著，跟他們說道：“這件事情，會交到醫療所那邊，他們會負責對子路進行多方麵的治療，看能不能把體內的感染源給抽取出來。”
莫遙望著他，問道：“那如果抽取不出來會怎麼辦？”
“會送到研究所，藍博士的手下有一支團隊，專門研究破解感染源。”
莫遙垂眸地看向腳尖，他聽明白了樓少平話裡的話，如果在醫療所裡無法解決，那麼第五子路就會一直戴著壓製手環，可能人生都無法自由行動。他會在研究所裡成為甘願被抽取血液進行研究的實驗人員。
也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從那裡離開了。
太可怕了。
他體會到了這世界帶來的惡意。
過了一會，莫遙才從這種惡寒裡回過神來。
……
準備的幾大盤肉都被吃光了，剩下的幾張麵餅也都被劉飛和樓少平兩人瓜分了去。
“羊肉你們不會處理，我打算帶回去後，等做好了讓管家送過去給你們。”
莫遙看著林路沅給他分解羊肉，淡聲地說。
“還是羊肉串嗎？”劉飛湊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羊肉看。
莫遙搖頭：“不是。”
劉飛問：“那是什麼？我覺得羊肉串就很好吃了。”
莫遙瞥眼看他，故意道：“所以你是不打算再吃其他了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專門給你一個人準備羊肉串。”
劉飛：“！！”
“不不，我和其他人一樣就好。”
切好的肉分彆包裝到袋子裡，裝到恒溫箱裡，在分開後，莫遙回到家裡，打開通訊機聯係了周青玉。
他問了周青玉關於第五子路的事，包括他們今天晚上討論過的一部分詳情，問他道：“現在他在醫療所了嗎？”
“是的，老師跟過去了，情況依舊不明朗。”周青玉口吻淡淡的，“他很配合，可潛藏在他體內的感染體好似活著的，每次一注射入藥劑，它都靈活地躲進到隱秘和心臟位置。”
心臟不能隨意動，稍有不甚就可能會奪走性命，遇到這樣的麻煩，治療所裡的醫療隊們都鬱悶極了。
他們不是沒遇到這樣的情況，可像這種活的，他們幾乎沒幾個人見到過。加上沒有病例可以參考，他們隻選擇了保守醫療手段。
莫遙攥緊手，有點緊張地問：“我們能去看看嗎？”
“莫遙你想去看他？”周青玉有些不理解。莫遙才見過他一次麵，怎麼就對這第五子路如此感興趣。
“他比我還小了四歲。”
莫遙想想他剛來到基地裡的情況，那時候要不是江隊，還有其他人幫助他，他當時也會和這個叫第五子路的少年一樣的無助和迷茫。
在後勤部裡兼職著，領著微薄的薪水，省吃儉用，過著艱苦樸素的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但他有係統在，第五子路沒有。
這注定了他們倆的生活軌跡會不同，莫遙很想念江一皙了。要是江一皙在的話，他對著江一皙絕不會有一絲的隱瞞。
但現在和他講著話的人是周青玉。
周青玉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有點猶豫地沒立即回答他的問題。
幾秒後，他遲疑著說：“可以，需要我帶你過去才行。”
“我想去，你給我安排吧。”
“好，明天可以？”
“嗯嗯。”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莫遙總覺得周青玉不太想自己參與到這件事情上來。
尤其是，剛剛那一刻的猶豫，讓莫遙更加加重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