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狂風砸在鐵棚柵欄時, 總會發出劇烈的聲響，上麵安裝著的日光燈, 隨之晃動著。
白色光線跟著晃動的弧度左右搖擺, 溫亮的燈光頓時變得有些刺眼。
莫遙微眯起眼睛，垂著眼瞼看向泥灰褐色的泥土，還沒澆灌水, 灰撲撲的一碰就會揚起灰塵。
他起身，打開連接的水管道，銓上蓬頭，拉著它返回到原來的地方, 將蓬頭對準種植區域，打開開關。
澆灌好水，莫遙靜默等待著。
良久, 灰褐色的泥土上麵終於有了變化，“溫柔的留蘭香”率先萌發出小嫩芽, 淡青色的嫩芽看起來特彆的嬌嫩，細小的初始葉片上還頂著一滴渾濁的水珠。
留蘭香小苗生長的速度極慢，莫遙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 它冒出個頭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莫遙揉揉站得發麻的小腿肚，雙手撐著膝蓋有些鬱悶地盯著它看了看, 接著, 莫遙目光移動，轉向旁邊毫無動靜的“奶油香的丹東草莓”上。
他漂亮的眉梢緊緊地蹙在一起。
太奇怪了，怎麼這麼久還沒發芽？難道是土壤有問題？
莫遙心中升起擔憂, 他重新拿出感染檢測器檢測土壤裡的感染值，處在於正常的可種植閾值上。
是哪裡出了問題嗎。
係統沒有任何的反饋，莫遙一時半會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摩挲著下巴想得有些入迷, 連江一皙過來都沒發現。
江一皙走到他旁邊，低聲地喚他：“小莫。”
“啊？”莫遙驟然抬起眼。
滿臉茫然地側過臉看向旁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個高大身影，他怔愣愣地看了他兩秒，才問：“江隊，你怎麼過來了啊。”
江一皙睨向他：“你過來很久還沒回去，我不放心你。”
莫遙：“我在等種子發芽。”他撐著下巴，懨懨地耷拉著眼瞼，“它們到現在都還沒發芽。”
他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所有能保證發芽的東西，都用上了？”江一皙摸摸他的腦袋，提醒他道。
“用了。”
莫遙在還沒種下種子的時候，就用了營養液，畢竟光靠淨化劑是不行的，有油渣粕和肥料，用在普通的感染土壤上，效果是不錯，但戈壁灘上的土壤汙染化更加嚴重，幾乎可以跟低穀群媲比。
江一皙微挑眼：“用了就不急，等明天再看結果。”
他拉起莫遙的手，帶著他往回走。
外麵夜色濃重，莫遙踏出鐵棚柵欄，鎖上門時，透過走廊處的小窗口，能看到外麵的夜色。
濃濃暗色的夜裡，完全看不到任何的景物，隻有一片蕭條的黑。
黑到極致時，連一絲光都傾斜不出來。
莫遙下意識地抓緊了江一皙的手掌，他有點害怕這種極度的黑暗，仿佛多看兩眼，就要深陷進到裡麵，怎麼掙紮都出不來。
戈壁灘的夜晚，真的很可怕。
莫遙想起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問題，他側過頭小聲地問：“這麼晚了，焦隊長他們會巡邏嗎？”
江一皙攥著他的手，淡聲地回應他：“巡邏時間到晚上八點，在休息區的頂端，有巡邏燈，晚上會打開，雖然能見度低，但比沒有強。”
現在已經是九點半，怪不得他們沒聽到巡邏的腳步聲，隻有呼呼的風聲，以及撞擊著板房牆的砸響。
回到房間後，莫遙跟江一皙說明天要再次進入到戈壁灘內圍，查看上次見到的蛇紋石，還有哪些地方有。
他很想知道，上次他們疑惑的事情，能不能在裡麵找到結果。
“資料上都沒寫，但我總覺得裡麵有被掩蓋的情況，要不然怎麼解釋蛇紋石的存在。”莫遙思忖著，眉梢不自覺地擰起，“連這裡以前到底有沒有過火山的存在，他們都沒記錄下來。”
按照方位上來看，這裡出現火山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可是無論是隕石襲擊，還是火山爆發，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莫遙主要擔心，這會不會影響到後麵的任務進程。
江一皙鋪好床，拉著他坐上去後，才開口道：“我讓少平給我查了些資料，我看過了，確實有被抹掉的痕跡存在，不過抹掉的資料數據不多，可以猜測就是想隱瞞這裡為什麼會形成戈壁灘的原因。”
莫遙聞言，雙眼都亮起來。
他睜大眼珠子盯向江一皙，喊江一皙快把資料拿給他看。
江一皙瞥眼時間，很晚了，少年還沒洗漱，他有些不想少年繼續熬夜下去。但看少年殷勤亢奮的表情，幾不可查地輕歎一聲，還是把資料文檔麵對麵地分享給莫遙。
收到文檔，莫遙馬不停蹄地打開翻閱，A區基地學識區裡存放的曆史資料很齊全，到手的文檔頁麵很多，足有十幾頁。
莫遙沒舍得快速地一目十行掠過去，他每一行都很認真地閱讀看完，中間部分，他就找到了類似於漏洞的存在。
“這裡說戈壁灘形成需要的時間是二十一年，可是最前兩行裡提到的卻是廢城五十年後，然而這裡又說廢城七十六年第一次進入到裡麵。那中間這段時間，是不對的，相差了五年，這五年時間被人給抹掉了。”
不僅如此，到後麵，還有幾處情況不符的問題存在。隻是全部資料查看完了，他還是沒能跟江一皙一起，把存疑的地方解答出來。反而越看越疑惑了。到底是誰把這五年時間給去除掉的。
還有，難道戈壁灘真的有不能為人知的一麵？
但……
戈壁灘的情況，雖惡劣，可它說到底範圍並不是特彆大，還不足以影響到整個C區基地。
沒能在資料裡找到答案，莫遙興趣缺缺地關掉文檔界麵，他打了個哈欠，心情鬱鬱地說：“它就像地下漩渦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存在，還難以尋覓。”
江一皙靜靜看著他，莫遙難過得翻了個身，從床沿邊滑下來，懶洋洋地半靠著江一皙站起來。
江一皙放柔聲量地說道：“彆想了。”
莫遙喪喪地“嗯”了聲，在江一皙的催促下，抱著衣服進入到洗漱間。
因為是臨時搭建的簡易住處，它的空間比帳篷大，也更加的結實。不過洗漱間卻很窄，隻能容納一個成年男性，莫遙進入到裡麵後，就沒有多餘的空間塞個人進去了。
洗漱間的門，是若隱若現的半通明玻璃防水門，因靠的近，脫下衣服的莫遙，身軀曲線顯得尤為的吸引人的目光。
江一皙黑色的眸眼深深地看著，半響，他滾動著喉結，眸光深晦地移開，將注意力集中到麵前打開的文檔上麵。
寂靜中，水流聲清晰入耳，仿佛隨著少年的擺動，閉上眼腦海裡都是對方的模樣，特彆是那纖細單薄的腰，極白極軟，一握就無力地倒在懷裡。
江一皙修長的手指旋轉著筆尖，啪嗒一聲，鋼筆掉在桌麵上，是心不靜的表現。
當莫遙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江一皙的文檔才看完第二頁。
莫遙擦拭著頭發靠過來，彎下腰時，濕噠噠的頭發蹭著江一皙的側臉，他身上的水氣很重。
連呼吸都帶著濕潤的軟意：“江隊，該你了。”
“好。”
江一皙嗓音略有些低啞，他起身，步履如風地進到洗漱間。
莫遙：“？？？”
江一皙進入到洗漱間後，莫遙的通訊機就響了起來，是楊躍發過來的新訊息。
他在訊息裡提到了這次的特賣會，已經把種子樣本交給了負責特賣會的工作人員。
不過，楊躍還在訊息裡提到了另一件事。
楊躍：[博士知道了這件事，有些生氣，說如果你實在是太缺貢獻值他可以高價拍賣下來這些仙人球的種子。]
他沒加上一句，江博士還說，他希望的不是部分人擁有新的仙人球種子，而是以後大家都能買到可以正常開花結果的仙人球盆栽。
莫遙抬了抬下巴，回複他：[不管，讓江博士生氣去吧。]
現在才說要拍下他的“不再殘缺的仙人球”種子，已經晚了。他都送了那麼多仙人球盆栽過去A區研究所，夠江博士做新的研發。
有脾氣的莫遙很少見，楊躍在收到這條訊息時，先是不自覺地笑出聲，而後才想起來回複：[特賣會答應了，他很高興跟我們合作，不過我讓投放區負責人隱瞞了你的信息，應該不會有很多人知道這份種子出自你的手。]
他發送後，想起來還沒問莫遙要不要參加這次的特賣會。於是，他便在新的訊息裡問了這件事。
沒想到的是，莫遙竟然回複他讓他幫忙留下兩張邀請函。
他沒說要不要過來，但從話裡行間，還是能看出來莫遙真的很想過來一趟。
楊躍心情激動：[嗯，沒問題的，我這就安排，特賣會的時間是在下周五的下午兩點半開始。]
沒過多久，莫遙聽到洗漱間那邊傳來開門的聲響。
[先睡了。]
莫遙結束這次的談話，立馬關掉通訊機。
看著江一皙出來，莫遙湊過去問：“江隊，我們下周五能不能抽出一天空回A區？”
江一皙沒立即答應地輕抬起眉梢。
在他深晦的眼神攻擊下，莫遙老實交代了事情全過程，表示他真的很想以提供者的身份參加一次特賣會。
“不會耽擱很長時間的，就一天，我那天會把工作任務都安排好的。”
莫遙求人時，眼睛會睜得很大，透亮的杏色眸孔好似簇著繁星點點，落在人的心間，會蕩漾起皎潔光波。
江一皙的手指頭顫動一下，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沒堅持住地同意了。
“歐耶，太好啦。”莫遙開心到原地跺腳。
那感覺，就像是天天忙碌許久沒有休假的人，忽然有天獲得了三天帶薪休假的好消息一樣的讓人亢奮。
過於亢奮的結果便是，莫遙失眠了，早上沒能成功地爬起來。
在被窩裡磨磨蹭蹭半個小時，眼睛都睜不開地被江一皙強製性拉起來刷牙洗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