蝟萬金如今的形態很難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若非要說,大概就是扭曲無序,他的體型比起理智尚存時大了許多倍,臥在溪水裡時像是一座浮島。
蘇葉原本待著的大石頭就在水邊,往下一躍,他就落在了溪水比較淺的岸邊,初夏,溪水冰涼,他逆著溪水阻力,整隻崽努力地朝著溪水中央的“浮島”挪動。
走著走著,幼崽白皙的小腿完全被溪水吞沒,他開始覺得前行是一件吃力的事情,稍微大一些的水流衝過來便會讓他狠狠打上一個踉蹌,有那麼幾次,蘇葉甚至已經在溪水中失去平衡,完全是靠著小手慌亂中抓住了溪底的石頭才勉強穩住身形。
掙紮間,幼崽的手掌上布滿了細細碎碎的傷痕,嫣紅的傷口在被溪水泡得泛白的小手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就快要接近了……小樹葉朝著蠕動生長著的汙染物伸出小手,想要從利爪中奪過抑製劑,但他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且在橫穿溪流時便耗儘了大部分力氣。
被利爪抓著的抑製劑紋絲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蘇葉蒼白的臉蛋上滿是擔憂,眼眸也蒙上了霧氣。
他已經很努力了,但那隻抑製劑就仿佛焊在蝟萬金的手中般,無論他如何努力也拔不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
蘇葉從未處理過這樣的情況,也是第一次見到汙染症發作的汙染物,幼崽小小的腦袋裡隻剩下一個強烈的念頭。
不要……他不要金叔叔死掉,他還想聽叔叔叫他小樹葉,帶著他回家煮蘑菇……
當這個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起來,一瞬後,眼前再次變得清晰,這次,蘇葉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景象,溪水樹木依舊,但溪水裡躺著的汙染物身上卻蒙上了厚厚的血霧,那血霧厚重得如有實質般,侵襲著另外一層薄薄的籠罩在汙染物身上的白霧,但那白霧顯然已經快要落敗,完全被血霧同化。
看著眼前不合常理的一切,蘇葉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眸,他下意識覺得自己必須趕走那些仿佛水蛭般吞食著白霧的血霧,否則金叔叔就危險了。
就在幼崽這麼想著時,他遍布細碎傷口的小手裡出現了一枚橢圓形的綠色種子。
那枚種子散發著淡淡的祥和光芒,當蘇葉將那顆種子靠近那些盤虯著的血霧時,血霧紛紛退散,仿佛懼怕著這枚種子。
在蘇葉捧著種子猶豫時,白霧已經被吞噬得隻剩下小小一團,讓人不禁懷疑它下一刻就會消失殆儘。
電光石火間,蘇葉視線剛好擦過金叔叔因為痛苦而大張著的,長滿層層疊疊尖牙的口腔,來不及思考什麼,蘇葉將種子丟進對方嘴裡。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直覺這麼做或許可以幫到金叔叔。
做完拋出種子的動作後,蘇葉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在那一瞬間被抽空,他整隻崽脫力軟趴趴地往下倒去,就在他即將落在那些蠕動著的尖刺上時,籠罩著蝟萬金的血霧被驟然閃爍的白光擊潰,緊接著,蝟萬金變得扭曲的身體迅速回縮到原先的形態。
——蘇葉落在了刺蝟汙染物柔軟的粉色肚皮上,壓得那肚皮微微凹陷下去一小塊。或許是覺得躺著的東西實在是讓崽舒適,已經脫力的幼崽愣是在柔軟的肚皮上轉了轉腦袋,直到將臉蛋緊貼著肚皮,才顫抖著眼睫陷入昏迷。
……
癢……什麼東西掉在在肚皮上了嗎?
蝟萬金意識回籠的瞬間,便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正一下下地蹭著自己的肚皮,惹得他一小塊肚皮上不斷有酥酥麻麻的癢意傳來。
他下意識要伸出爪去撓,卻又在伸到一半時猛然停下——
直覺不太對勁,蝟萬金從溪水裡微微抬起頭,小心翼翼控製著自己儘量不挪動肚皮,而後垂眸去看有癢意傳來的地方。
他看見了一隻睡得正香的幼崽,幼崽側著臉,鼓鼓的臉蛋緊貼著他肚皮,柔軟垂下的黑色發梢落在他肚皮上,隨著幼崽的呼吸起伏一下下地在他肚皮上撩過。
等等……他在昏迷前不是千叮萬囑這隻崽走遠點嗎,現在這崽怎麼就趴在他肚皮上了呢?
蝟萬金這麼一想,險些氣笑了。
感情這小崽子平時表現得乖乖巧巧的,到了關鍵時刻卻不聽話,還有兩副麵孔呢!
心裡罵罵咧咧的,但蝟萬金的肚皮卻是一點也沒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崽子抖進溪水裡。
畢竟幼崽身子弱,誰知道要是嗆幾口水會變成什麼樣?
維持著儘量不挪動肚皮的滑稽動作,蝟萬金小心翼翼地伸爪將崽子提著衣領揪起來,而後從溪水中站起身,朝著岸邊走去。
驟然被從柔軟“大床”上提起,還在昏迷中的幼崽顯然生了點脾氣,小手下意識朝著蝟萬金肚皮揮舞,想要再在那柔軟的肚皮上躺一躺。但因為小短手太短,摸索了好半晌,愣是沒摸到蝟萬金肚皮半分,於是幼崽在睡夢中慢慢地鼓起臉蛋,仿佛一隻氣呼呼的小河豚。
蝟萬金:“……”
猶豫片刻,他在岸邊大石頭上坐下,再次將幼崽放在自己肚皮上。
蘇葉觸摸到柔軟肚皮的瞬間,立刻用臉蛋在上麵蹭了蹭,隨即鼓起來的臉蛋慢慢地消了氣。
看著如此幼稚可愛的舉動,蝟萬金隻覺得利爪上仿佛有螞蟻在爬,癢得不行——若不是他的爪會劃傷幼崽脆弱的皮膚,這小崽子現在早該被他rua臉蛋rua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