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之上觥籌交錯、傳杯換盞, 眾人表麵上把酒言歡、談笑風生,可實際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注意力都暗暗地集中在寧昭長公主的身上。
長公主幾乎是旁若無人地調戲著祁書影, 堪稱荒淫無度, 完全坐實了她“驕奢淫逸”的惡劣名聲。
隻不過,在其他人看來, 這般囂張跋扈、喜怒無常的長公主, 姿容倒是足夠誘人。若是換作他們, 恐怕也十分願意和她春風一度。
難怪……她的裙下之臣數不勝數。
“祁書影,你若是憎恨本宮,本宮也絕無怨言。”寧昭長公主忽然有些沒頭沒尾地開口說道。她輕輕地抓著祁書影的手, 仰起頭將他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祁書影很是順從地任她動作著。
大抵是方才飲了太多酒的緣故,長公主的眼中泛著些朦朦朧朧的瀲灩水光,她微挑的眼尾染著一抹緋紅之色,將她本就冶豔無比的臉龐勾勒得愈發豔靡綺麗。
“本宮隻是實在看不慣旁人欺負本宮的人罷了。”長公主眼神迷離地勾唇笑了笑,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說是不是呀, 祁書影?”
她的聲音像是完全浸潤在了醇厚酒液中一般, 又軟又甜,帶著一股濃鬱的醉人香氣。
分明是一句帶有明顯侮辱意味的話語,祁書影卻絲毫沒有覺得被長公主冒犯、羞辱了。他斂下了眼底晦澀暗淡的眸光,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或許在旁人看來, 寧昭長公主此番舉動是在大肆地羞辱他, 可祁書影自己卻是甘之如飴地沉浸於其中。
寧昭長公主她以為他會像從前那般怨恨她、憎惡她嗎?
不, 他不會。
對現在的他來說, 那是嘉獎、是賞賜。她還肯出手護著他,便已經是無上的恩賜了。
寧昭長公主似乎有些醉了,她執拗地一杯接一杯飲著酒。祁書影想要稍微製止一下她, 最終卻還是在長公主的似水眸光中敗下陣來。
“祁書影,扶本宮出去走走。”夕霧一臉理所當然地發號施令。
“好。”祁書影輕聲應道。
“殿下……”念青心有不甘地開口喚道,他想要上前幫忙,卻被祁書影不著痕跡地擋下了。
見長公主並沒有想要喊他一起幫忙的意思,念青也隻得作罷。
而此時,顧斂仍舊從容不迫地坐在一旁,他的臉色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他甚至還遊刃有餘地勾唇笑了笑,泰然自若地看著寧昭長公主和祁書影之間卿卿我我,儼然一副想要看好戲的模樣。
旁人隻歎得安王世子果真看似多情卻無情,哪怕寧昭長公主剛與他耳鬢廝磨過,此刻他依然能無動於衷地作壁上觀。
可是,隻有顧斂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有多麼……不滿又嫉妒,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不得不說,寧昭長公主倒是比他無情多了,利用完了就毫不留戀地將他扔在一旁,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長公主殿下,還真是任性妄為呢。
……
寧昭長公主被祁書影認真體貼地攙扶著往外走去。
在宴席中途冒然離席本是失禮之舉,但是沒有人會不長眼地去追究長公主的不是,就像……之前沒有人出聲攔住憤然離席的大將軍一般。
又何必徒生事端、自討苦吃呢?
能在官場沉浮許久的人都慣會見風使舵。很多時候,不看、不聽、不說、不問,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本宮想去昭華宮。”夕霧輕佻地拍了拍祁書影微紅的臉頰,頤指氣使地命令道。
昭華宮,是她在皇宮中的居所。哪怕皇帝已經在宮外為她建造了一座富麗堂皇的長公主府,可在皇宮中,這座昭華宮仍然屬於她。
即便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待在自己的封地長寧,京城中依然有人日日夜夜地打掃收拾昭華宮與長公主府,不敢怠慢分毫。
祁書影一臉平靜地點了點頭。
此時,他倒是有些慶幸於自己的過目不忘了——當年,長公主救下他之後,曾經帶著他來昭華宮居住過一段時日。
雖然宮中道路錯綜複雜,難以分辨,但是昭華宮離此處不遠,祁書影很輕易地便找到了它。
等到他小心翼翼地扶著長公主邁入了昭華宮之後,長公主像是突然間清醒了過來一樣,她反手拽住祁書影的手腕,拉著他徑直地往某個方向走了過去。
祁書影抬眸看去,心下微驚。
那裡好像是書齋,是……他曾經為她撫琴奏樂的地方。
他沒來由地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祁書影不知道長公主為什麼會突發奇想地帶他回到這個地方。
曾經,他對她冷眼相待。而當時哪怕他毫無感情地隨意撥弄著琴弦,長公主都會真誠地開口誇讚他。可那時的他年輕氣盛,便誤以為她是在“變本加厲”地火上澆油。
但現在想來……或許是他太過於狹隘了。
隻是,現如今長公主莫非是要找自己翻舊賬嗎?
不過,無論如何都是他咎由自取,他也不會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