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丞相。”夕霧微微地勾了勾唇角, 她輕飄飄地開了口,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光天化日之下, 不應當如此這般荒唐’。”
她慢條斯理地將白日裡慕蘭舟用來勸諫她的話語幾乎原封不動地儘數奉還給了他。
“所以,現如今是入夜時分, 便可以稍微‘荒唐’一些了嗎?”長公主驀然間靠近了慕蘭舟的臉龐, 在他的耳邊輕聲開口說道。
她刻意地加重了“荒唐”二字的語氣,聲音婉轉又勾人, 像是在明目張膽地諷刺他, 又像是在……不著痕跡地引誘他。
“長公主殿下……”慕蘭舟近乎意亂情迷地開口喚道, “是微臣太過荒唐。”
他十分坦然地向長公主殿下承認了自己的過錯, 卻仍然“不知悔改”地繼續緊緊擁抱著她,像是要將她直接揉進自己的骨子裡。
慕蘭舟從來沒有想過, 有朝一日他會做出這般荒唐的事情來。可如果是和長公主殿下在一起,似乎無論是怎樣離經叛道、荒誕不經的事情都會變得合乎常理了起來。
也罷。
此時此刻,他應當放任自己就此沉淪下去。
他應當這樣做。
什麼禮義廉恥、什麼男女大防、什麼克己複禮、什麼清心寡欲、什麼不近女色……
慕蘭舟閉了閉眼睛, 再睜眼時, 他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晦暗不明的深沉墨色, 讓人無端覺得有些危險又駭人。
……
豔紅海棠搖搖曳曳, 花枝輕顫, 蕩漾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緋紅色彩。
……
————
“‘垂簾聽政’?”夕霧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皇帝口中所謂的‘垂簾聽政’其實並沒有那樣大的權力,畢竟還有已經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坐鎮朝堂。”玖酒十分平靜地開口解釋道,“所以你隻能循序漸進地先‘垂簾’,再‘聽政’。”
“皇帝為了寧昭長公主還真是殫精竭慮啊。”夕霧微微斂了斂眸。
可是,當初的寧昭長公主,根本就來不及做到“聽政”這一步, 便香消玉殞、慘死宮中了。
裴晏離其人狼子野心,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寧昭長公主一步步地“垂簾聽政”,然後獨攬大權、榮登大典呢?
不過,皇命不可違。既然皇帝希望她能夠從“垂簾聽政”到出震繼離,那她便遵從聖命。
夕霧坐在轎子裡暗自思忖著。
她一大早便被皇帝傳喚到了宮中,然後早已病入膏肓的皇帝便強撐著羸弱的身軀吩咐她“垂簾聽政”,免得讓攝政王裴晏離徹底掌權。等到攝政王權傾朝野之後,再想與他較量可就難如登天了。
夕霧自然是低眉順眼地連連稱是,並沒有說出自己的難處。畢竟皇帝的身子不好,她並不想刺激他。
無論怎樣,他都是她名義上的父皇,而且這些年來他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皇帝早已油儘燈枯、命數已儘,縱使神醫再世,也無力回天,他便想著要趁自己生命的最後一些時日儘力地護著寧昭長公主,為她保駕護航。
他先是下旨傳召她回京,接著便是請名滿天下的丞相慕蘭舟任職“太傅”去教導她,現在更是教她“垂簾聽政”。
奈何當初的寧昭長公主一開始並沒有任何想要登基為帝的想法,以至於她失了先機,便落後了攝政王裴晏離一步,然後,一步錯步步錯,寧昭長公主最終還是成了攝政王的手下敗將,命喪黃泉。
夕霧垂著眸子,神色莫名。
忽然,原本四平八穩的轎子猛地顛簸了一下,轎夫們見狀,趕忙誠惶誠恐地向長公主告罪。
“長公主殿下,有一輛轎子……攔在了路中央。”一名侍衛在轎門處低聲稟告道。
“擋本宮的路?”夕霧眯了眯眼睛,她的聲音驀地冷了下來,“直接撞過去。”
夕霧纖細又白皙的手輕輕地掀開一角轎簾,幾乎是毫不留情地開口吩咐道。她的語氣裡滿是趾高氣揚的倨傲意味。
她並沒有刻意地壓低自己的聲音,對麵自然也能夠將她那蠻橫無理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
“長公主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真性情’。”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從那片墨色轎簾的一角慢條斯理地探了出來,那人將自己的轎簾輕輕地掀起,露出一張劍眉星目、五官深邃的俊朗臉龐來。
這道聲音低沉又悅耳,夕霧一下子便辨認出來對麵故意攔路的那人正是攝政王裴晏離。
“既然攝政王殿下這般熱情地想攔下本宮,本宮自然不能掃興。”夕霧冷眼嘲諷道。
她大概是被裴晏離這般明目張膽又極度囂張的挑釁行為惹怒了,心底鬱結起了一股憤憤不平的怒火。是以,她此時的話語中也充滿了針鋒相對的諷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