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放出劍氣的那位弟子見大師姐寬宏大度地原諒了他, 不禁在心底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時候,他像是才發現站在一旁的江寒一樣,滿臉歉意地開口問道:“抱歉, 是我一時失手。你沒事吧?”
江寒看了他一眼,不由地頓了頓, 然後也學著夕霧的樣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人一直在悄悄地抬眸看向夕霧,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和她說些什麼。
然而, 就在這時, 江寒忽然間開了口,道:“大師姐,我們繼續走吧。”他的臉色十分平靜,語氣也是不緊不慢的,看起來十分自然,一點也不見刻意之色。
那人見此情景, 也不好再過多攀談, 隻得訕訕地住了嘴, 悻悻離開了。
而夕霧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淡然模樣, 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江寒亦步亦趨地跟在夕霧的身後,他的目光始終緊緊地綴在她的身上。
大師姐鴉黑的長發被一根白玉簪子鬆鬆垮垮地綰了起來, 垂落下來的發梢隨著她走動的步伐微微晃動著, 在空中劃出了一些極其細微的淺淺漣漪。
與冰肌玉骨的大師姐相比較起來, 周遭那些山清水秀、湖光山色的秀美景致都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夕霧已經帶著江寒走遍了天一宗內的大部分地方。不過,她並不覺得勞累, 她的臉上甚至沒有出現絲毫的不耐煩之色。
但是,江寒的心底卻莫名覺得有些愧疚和不安。自己隻不過是初來乍到的小師弟,卻要耽擱大師姐這麼長的時間, 似乎……不甚妥當。
方才是他考慮不周、有失分寸了。
江寒想了想,便連忙開口向夕霧道了謝:“多謝大師姐。隻是天色已晚,不如今日便先到這裡吧?”
夕霧聽聞此言,自然不會勉強他。雖然對於修仙之人而言,便是天夜接連打坐修煉,亦是尋常之事。而如今不過半日時間,她又怎麼可能支撐不住?但既然江寒自己不願意再繼續走下去,她當然不會強行逼迫他。
她並不在意江寒是因為什麼而突然停下腳步的。無論他是累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在夕霧的眼中都沒什麼太大的差彆。
夕霧輕輕地點了點頭,不置一詞。接著,她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江寒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他的視線直勾勾地追尋著夕霧的腳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邊,江寒方才堪堪回過神來。
這時候,他才有空閒的工夫細細地打量起了周遭的環境。
天一宗倒無愧於“天下第一”的讚譽,哪怕是宗門內的一花一草,都滿溢著充盈的靈氣。雕梁畫棟、亭台樓閣恢宏大氣,就連地麵上的一磚一瓦亦是精雕細琢而成,古色古香。
……
江寒很快就將周遭的景致儘收眼底。他慢慢地收斂了自己的視線,然後垂著眸子,將自己眼底的野心勃勃儘數斂去。
他要一步一步地爬上修仙路,他要問鼎這蒼茫仙途。
他要……
似乎有什麼古怪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轉瞬即逝,江寒沒有抓住。
他默了默,也不再去想——不敢、不願、不能。
————
“師兄。”
夕霧站在門扉處,淡淡地開口喚了一聲。
片刻之後,那扇門扉便被人從房內拉開了。
有一片皎潔的月光自夜幕之上灑落下來。
打開門扉之後,顧陌遙便十分自然地看向門扉之外,卻恰好與此時聽聞響動而下意識抬眸的夕霧,對視了一眼。
他的師妹身著一襲素白衣裳,精致絕豔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就連她那瀲灩又勾人的翦水雙眸之中,亦隻是古井無波般的死寂淡然之色,其中僅僅倒映出了他的身影,並無任何多餘的神色。
可儘管如此,她那冰冰冷冷的視線隻消輕飄飄地看上旁人一眼,便足以讓人為之神魂顛倒。
銀白的月色散落著,像是為夕霧披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輕盈薄紗,將她冷淡的神色襯托得愈發空靈。
顧陌遙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不自在地移開自己的視線,反而是繼續直勾勾地盯著夕霧,然後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他笑著開口說道:“師妹,你先進來再說吧。”
他並不意外夕霧會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過來找他。畢竟,對於師妹的“不解風情”,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夕霧她既然修了無情道,便不會再去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哪怕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她而言,亦是坦坦蕩蕩,一如身處於光天化日之下,問心無愧。
隻是,顧陌遙的心底卻有些疑惑。按照師妹以往的性子,在她與江寒分道揚鑣之後不久,她便會毫不遲疑地前來尋自己。可是,當他處理完事情,急急忙忙地返回洞府之後,卻是在房中硬生生地等了師妹許久,她才“姍姍來遲”地出現在了門外。
師妹向來不會過多耽擱時間,那麼,難道是那個小師弟江寒一直纏著她,所以師妹隻得拖到現在才來找他?
顧陌遙在心底暗自揣測著,儘管他的心思百轉千回,可麵上卻不顯分毫。
他慢慢地抬手闔上了門扉,然後,他在暗中悄悄地為這扇門扉多下了一層禁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