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黑發黑眸的少女正靜靜地站在自己的麵前。她沉默著一言不發,看起來平靜又淡然。
蘭因抬著眸子, 淡淡地打量著夕霧。
不同於先前在神殿之中遠遠地“觀察”著她, 也不同於不久之前附身在雲子期的身上近距離地“研究”著她。現如今,祂和夕霧之間沒有任何的阻礙,祂可以清清楚楚地、毫無阻隔地“觀察”她。
其實,神明對於相貌外表這類看似較為“膚淺”的表麵特征並沒有太大的敏感性。可饒是如此, 祂也能夠分辨得出來——夕霧的容貌極為出眾。
鴉羽般的墨色發絲柔順地垂落了下來, 將她那一身瑩白如玉的雪色肌膚襯托得愈發白皙。那張精致又小巧的冶豔臉龐微微抬起, 柔軟又嫣紅的唇瓣輕輕地抿著, 看起來鎮定自若。
夕霧正毫不膽怯地與蘭因對視著。
蘭因那雙毫無感情的璀璨金眸之中倒映出了夕霧的身影。
少女的身形嬌小又纖細,在至高無上的神明麵前, 顯得那樣渺小又微不足道。
然而, 即便是直麵神明, 夕霧也並未退縮哪怕一分一毫。
蘭因不緊不慢地向前走了一步, 更加靠近了夕霧一些。而手無寸鐵的柔弱少女依然靜靜地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
“你不害怕嗎?”蘭因那悅耳的清冷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害怕?”夕霧不僅沒有選擇回答神明的提問, 反而是膽大妄為地開口反問了祂。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目前正身處於一種全然未知的朦朧境地之中。
從剛才到現在, 眼前這位所謂的“神明大人”, 沒有出現任何的情緒波動與變化,看起來似乎讓人完全無法去擅自揣測祂的內心。
儘管如此,夕霧卻沒有絲毫的膽怯與畏懼——哪怕力量懸殊, 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會不明不白地湮滅於虛無之中, 她也毫不畏懼。
她反而覺得有些饒有興致。
久違的、踩在刀尖之上的感覺。
命懸一線的美妙滋味。
事實上, 比起玩弄人心,夕霧更加喜歡遊走於光明與黑暗之間的狹窄縫隙之中,尋求常人無法理解的、無與倫比的刺激感。
如果蘭因為她量身打造的劇本是類似於在絕境之中求生, 或者在混亂場景裡廝殺的世界,那麼,她大概會感激於“神明大人”的慷慨與仁慈。
很可惜,事與願違。
隻不過,她並不會去怨天尤人——既然自己落到了蘭因的手上,那麼,成王敗寇,她會坦然地接受一切結果。哪怕明明知道蘭因隻是為了觀察、研究自己,夕霧也沒有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總歸是蘭因出手救了自己,她當然不會去“恩將仇報”。但是,夕霧也並沒有對所謂的“神明大人”產生什麼敬畏、尊崇的情緒。
……
少女毫無畏懼之心的反問話語回蕩在空曠的神殿之中,聽起來清脆又悅耳。
蘭因的眸光不由地停頓了片刻。有那麼一瞬間,祂的臉上出現了一閃而過的茫然與空白之色。
祂微微地斂了斂眸子。
儘管蘭因臉上那極其細微、無比短暫的神色變化幾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夕霧依舊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祂那一瞬間的失神——從始至終,她都緊緊地盯著祂,自然不可能錯過祂臉上哪怕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夕霧忽然挑了挑眉,那張精致無瑕的臉龐之上劃過了一抹饒有興致的淺淡笑意。
她慢條斯理地向前走了一步,主動拉近了自己與蘭因之間的距離。然後,夕霧毫不避違地抬著眸子,繼續直勾勾地盯著蘭因的眼睛。
在一片寂靜無聲的黏稠氛圍裡,少女的主動靠近顯得有些突兀。
也顯得有些陌生。
沒有人敢主動靠近至高無上的神明大人,更遑論是直視祂了。
儘管發生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蘭因依然麵不改色。
祂靜靜地看著夕霧,仿佛是在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她接下來的動作,又似乎是……對於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無動於衷。
而在神明平靜又冷淡的注視之下,少女忽然間有些莫名其妙地勾唇笑了笑。
她眉眼彎彎,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地開口喊了一聲,道:“神明大人。”
少女的聲音清澈如水一般,悅耳又動聽。而那微微揚起的尾音更像是某種甜膩又勾人的蜜糖一般,帶著些似有如無卻足以致命的惑人之感。
夕霧微微地仰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