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和小阿哥的身體如何了？”康熙歡喜之餘也不忘問道。
一旁的太醫遲疑了一會後說道：“回皇上，皇後娘娘此次生產導致身體氣血兩虧，日後還得仔細將養著才行，至於小阿哥...”太醫遲疑了一會以後俯身說道，“小阿哥有先天不足之症，若能以湯藥將養著，興許能平安長大。”
太醫說完這番話便靜靜等待著康熙的審判。
康熙輕輕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良久方才說道：“朕記得太醫院陳太醫擅兒科。”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回道：“陳太醫確實擅長兒科。”
“令他專門照顧小阿哥，至於你便專心照料皇後。”康熙指著地上的太醫說道。
“微臣遵旨。”
然而佟佳皇後本就已經為孕育皇嗣耗儘了心力，不到兩月便已經油儘燈枯。
儘管如此，在這兩個月間佟佳皇後還是做了很多事情。
在全心全意的照顧小十五的同時，先是給胤禛選好了嫡福晉，隨後又安排了人手盯著永和宮，同時在康熙麵前做足了戲，利用康熙對自己的憐愛讓康熙正視德妃不喜胤禛甚至暗戳戳虐待胤禛的行為。
既給胤禛賺足了康熙的心疼，又讓德妃的形象毀了大半。
還將自己所有的財產都安排好了，一半給了胤禛，另一半留給了小十五。
“娘娘你醒了？”水杏掀開幔帳，讓人端來了水伺候皇後洗漱。
皇後臉色很是慘白，毫無血色的嘴唇抿了抿，問道：“小十五呢？”
“十五阿哥卯時醒了一回，奶嬤嬤喂了奶又睡下了，這會不知道醒了沒有。”水杏回道。
“既如此便不要打攪他休息了，等他醒來再抱來給本宮看看。”皇後有些無力地起身，“水杏，伺候我梳妝打扮吧。”
她有預感，她的大限將至，隻怕是撐不過今天了。
水杏心一驚，喃喃道：“娘娘。”
“就穿皇後朝服吧，說來這朝服早早就送來了，我還不曾穿過呢，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水杏讓人去拿了朝服，強忍著心中的難過說道：“娘娘不必擔心，若是不合身再叫內務府重製合身的便可。”
“本宮是撐不到內務府製好的時候了。”佟佳皇後很是平靜地說道。
水杏隻覺得鼻頭微酸：“娘娘您彆這麼說，小阿哥還需要您的庇佑呢。”
佟佳皇後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任由底下人伺候自己穿上朝服。
朝服分有夏冬兩款，此時底下人拿來的便是夏款。
皇後朝服由朝裙、朝袍、朝褂三件組成，胸前再掛朝珠三掛，頭上戴朝冠。
看似不多，實際上格外的厚重，隻套上了朝袍皇後便有些撐不住了，隻能坐在椅子上，讓底下人蹲著身子伺候她穿好衣服。
“娘娘，這朝冠未免也太重了，不妨換一身衣服穿？”水杏拿起沉重的朝冠，有些擔心佟佳皇後細弱的脖子能不能撐住。
“不必了，就穿這身。”
佟佳皇後堅持，水杏也不敢違抗，隻能替皇後穿好了這一身貴重的朝服。
“去把皇上和禛兒請來吧，本宮還有話想和他們說。”
其實這些天該說的話她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可是臨了她發現自己還是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和他們說。
佟佳皇後這一副要交代後事的模樣讓水杏心慌，不由得哽咽地喊道：“娘娘。”
“快去吧。”皇後揮了揮手。
“是。”
胤禛知道額娘要找他之後臉色大變，額娘從來不會在他讀書的時候讓人來請他，除非......
康熙與胤禛趕到的時候，皇後正穿得齊齊整整地在門口迎接他們，因為用了脂粉的緣故，氣色也是十分的不錯。
“表妹怎麼不好好休息，反而出來了，仔細凍著。”康熙拉上佟佳皇後的手，有些冰冷的觸感讓康熙的心顫了顫。
“我隻是想到，已經許久沒有在門口迎接表哥了。”佟佳皇後在康熙的攙扶下回到梢間，坐在羅漢床上。
“額娘。”胤禛聽著佟佳皇後有氣無力的聲音，心裡好似有全世界最苦的東西在肚子裡翻騰，溢到嘴邊是滿是苦澀。
“禛兒快坐吧。”皇後笑著說道。
“表妹現在要做的是休息，怎麼不但換上了朝服還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康熙責備道。
“我想要體麵地和表哥，和禛兒告彆。”
胤禛粗粗喘了兩口氣，用力眨了眨濕潤的眼睛：“額娘不要說這些話好不好，禛兒求你了。”
“額娘已經撐不住了，隻想要在最後時刻，和你們好好地說一說話。”佟佳皇後努力撐著自己的身子，每說一個字都好像耗儘了全身的力氣。
“梁九功，去傳太醫來，朕不許你說這些胡話。”
“表哥，彆叫不相乾的人來打攪我們好不好。”佟佳皇後懇求道。
康熙緊握著皇後的手，“太醫一定能治好你的，你彆多想。”
“表哥，你還記得嗎？那年我們在景仁宮初次見麵，那時候你對我是那麼的好，點心會分給我吃，還會帶著我讀書寫字，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有一天能嫁給表哥多好。”
“現在我已經實現了我的所有願望，我是你的妻子，我與你生了個孩子，還養了禛兒，有你，有禛兒，有小十五，我此生再無遺憾了。”
佟佳皇後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很多話，聽得胤禛淚流滿麵，康熙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禛兒，你要好好的，你永遠都是額娘的驕傲。表哥，我求你，替我好好照顧禛兒，好好照顧小十五，不要讓他們受了委屈。”
皇後輕輕撫摸著繈褓中瘦弱的孩子，淚水不儘地往下落，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多怕帝王無情，在她去後轉瞬就將她拋之腦後，連帶著禛兒和小十五也一同被冷遇，可她實在是撐不住了。
“你們都要好好的。”
說完這句話，佟佳皇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額娘！”胤禛猛然跪下，伏在佟佳皇後身邊痛哭。
繈褓中的小十五似乎是感受到了額娘的離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康熙的下巴靠在佟佳皇後的額頭上：“我答應你，會好好照顧禛兒，會好好照顧小十五的。”
佟佳皇後離世的那一刻，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過往的記憶紛紛湧現，無論是難過的還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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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身佟佳氏一族，家族雖比不上鈕祜祿氏以及赫舍裡氏強盛，卻也是滿洲貴族。
自幼錦衣玉食地長大，在她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了比她大兩歲的康熙，當時剛登基的小皇帝。
姑母還在世的時候，她常被接到宮中與表哥作伴，直到姑母離世。
後來她在家族的培養之下入了宮，做了表哥的貴妃。
她很傷心，為什麼她不是皇後，畢竟她從小就是以皇後培養的，表哥兒時也曾說過要娶她為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輸給了鈕祜祿氏。
好在鈕祜祿皇後很快就沒了，她以為後宮再無人能與她爭鋒的時候，表哥卻說自己命硬克妻，隻封了她做皇貴妃。
那時她已經抱養了禛兒，她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在意這些，畢竟表哥是為了她好。
再後來，因為她遲遲沒有身孕，她的父親逼著她讓她選一名佟氏女兒入宮，她不願意，父親便斷了她的一切供奉，直到她有孕。
那時的她才明白，對父親而言，女兒是比不上家族的。
很不幸的是，她的女兒隻出生了一個月便沒了，而康熙隻在知道她生了個女兒之後才恢複了對她的關懷。
這時她才知道，原來表哥一直防備著她，或者說防備著佟佳氏，他不願意讓佟佳氏一族誕下皇子。
原來她是成也佟佳氏，敗也佟佳氏。
此後她專心地照顧著禛兒，不再奢求皇後之位，不再奢求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但誰叫她的命好，她最後還是做了皇後，還有了小十五。
我的孩子，一定要一直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