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豬八戒確實該好好治一治。
無此同時,另一邊———
在軟塌上坐著的茯音,正聽著普賢菩薩說著如何懲治禪心不定的豬八戒,半開的窗戶外就飛進了一隻紅色的蜻蜓。
這紅蜻蜓的身板極小,翅膀不停煽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音,雖然不如蚊子吵,卻也不能忽略。
普賢尊者頓了頓,看了茯音一眼,也不繼續說話了,而是端起茶盞不急不慢的喝了起來。
小蜻蜓飛到屋內後,視線往四周一掃,最後精準的飛向茯音,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的停在了茯音身側的書案上。
文殊尊者見此,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將原本的話題一換:“這師徒四人,你們如何看?”
普賢尊者維持著這個化身該有的嫻靜,慢條斯理的說道:“那唐長老長得最為俊俏,可惜有個朽木腦袋。”
普賢尊者回答完,就和文殊尊者一同看向了茯音。
“好姐姐,你最中意哪位?”文殊尊者把問題拋給了茯音:“我看姐姐對那唐三藏的大徒弟倒是印象深刻。”
這會兒,文殊和普賢兩位尊者還不知道孫悟空其實已經將幾人的身份猜到了個七八,故而才在發現孫悟空以縮小版紅蜻蜓的狀態偷偷飛進來之後,說出此話,來個順勢試探。
一聽提到了自己,拇指大小的紅蜻蜓那雙圓圓的複眼瞬間睜大了。
來了勁兒的大聖爺,為了能更清楚的聽到茯音的回答,原本找好的最佳隱蔽位置也不待了,而是朝著茯音這邊又飛近了些。
茯音用餘光瞥了眼這隻小小的紅蜻蜓,這一刹那間,明明孫悟空是一副蜻蜓的模樣,茯音卻仿佛從中看到了這石猴在他身邊動來動去,豎著耳朵,急切急燎的想聽到好話的樣子。
茯音的唇角微微揚了揚,難得起了幾分逗趣的閒情。他輕抿雙唇,故作沉思了片刻,然後回了一句:“那大徒弟不夠穩重。”
不夠穩重?
孫悟空瞬間就不服氣了。
他怎麼就不夠穩重了?
孫悟空抬起圓鼓鼓的蜻蜓眼,瞪向說他不穩重的茯音。
感覺到孫悟空眼神中的不爽,茯音唇角上揚的弧度又多了一分。
孫悟空注意到這上揚的唇角弧度,眼睛眨了眨。
心道,難不成這是故意的?
孫悟空正想著,茯音就已經端起榻桌上的茶盞,輕輕喝了一口:“不夠沉得住氣,像是容易衝動行事的性格。”
行事衝動,不夠沉得住氣?
這話可把孫悟空聽鬱悶了,那紅蜻蜓的翅膀在主人的情緒下開始大幅度的煽動,速度快得救跟要煽出個火花來。
聽著這由翅膀煽出來的嗡嗡聲音,茯音仿佛看到了孫悟空氣的將嘴翹得快掛上一個葫蘆的樣子。
坐在茯音對麵的文殊尊者從茯音那微微上揚的唇角弧度裡,看出了他是生起了逗弄孫猴子的心思,於是便也配合的問道:“那這大徒弟和那二徒弟相比,又如何?”
茯音回道:“不如那二徒弟會說話。”
如果說在聽到茯音說的前兩句話時,孫悟空尚且還能忍的話,那麼這一句他堂堂齊天大聖竟然比不上豬八戒這一個憨貨的話,可就直接把大聖爺給氣炸了。
不能忍不能忍!
大聖爺氣的一個平案飛起,大力拍打著兩對翅膀猛地衝向茯音,目標直奔茯音那將茶盞放下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
在快要接觸到茯音指尖的時候,大聖爺想也沒想,直接張開蜻蜓嘴,準備對準茯音的手指狠狠來上一口。
茯音似有所感,秀氣的眉輕輕一挑。
在孫悟空快咬到他的那一瞬間,他骨節分明的手微微一動,攜著一抹淺光的指尖隻是往上一推抬,迷你縮小版的紅蜻蜓大聖爺就在這股力道下,被動的來了好幾個後空翻,最後呈標準的拋物線之勢,完美的落到了茶水中。
咕嚕一聲。
清潤的茶水被濺起一小片水花,大聖爺也來了個徹徹底底的茶水浴。
上等的清茶飄散出肆意的茶香,對於人來說是能沁人心脾的好茶,味道不濃不淡剛剛好。
然而這樣濃度,對於變成紅蜻蜓的孫悟空來說,就簡直堪比度數極高的烈酒。他整個身板不過才在裡麵滾了一圈,腦子就被這茶香熏得有些暈乎乎的了。
等他終於順著茶盞的沿璧爬出來時,他眨了眨眼睛,發現疑似觀音菩薩所變的真真竟然變成了兩個。
噢....不對!是三個……四個……好多個!
孫悟空頓時更暈了。
他撲騰著小翅膀試圖飛起來,然而才隻拍打了一兩下,就踉蹌的栽倒了。
孫悟空的腦瓜子嗡嗡的,難道他這是被一杯茶給泡熟了?泡透了?
大聖爺決定再嘗試一遍。
然而最後的結果依舊是身體離開桌麵,隻撲騰了幾下,就又栽倒。
看著孫悟空這一副自己不飛起來就不罷休的架勢,茯音單手撐著下頷,靜靜的觀賞起孫悟空這份刻在骨髓裡的倔強和不服輸。
榻桌上,清茶飄飄。嫋嫋熱氣中,茯音就這麼看著蜻蜓版的孫悟空重複著撲騰起飛,然後下墜栽倒,接著又撲騰起飛,最後又下墜的畫麵。?
因為實在太過有趣,茯音也不禁笑了起來。
除去要扮演一些化身不談,茯音真正笑起來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
此刻,他的眉眼微彎,漂亮的桃花眼在真心實切的笑意裡,散去了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疏離。
天邊最後一縷斜陽從窗戶照射進來,照著他含笑的眉眼。
他的眸子裡是專注撲騰起飛的孫悟空,光暈落在他的身上,如一場寒梅上緩緩消融的純白霜雪,又恰如一朵亭亭立立的紅蓮在灼灼盛開,芳華瀲灩。
文殊和普賢兩位尊者看著茯音臉上的笑意,也不禁莞爾一笑。
怪不得每次被觀世音救贖的那些信徒裡,總會有那麼一兩個,願傾儘所有,也要看一次天上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