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跟隨著陸元君, 繞過觀音神像,又穿過一條長而幽閉的回廊,最後來到了一堵堆著雜物的牆壁前。
陸元君一手拿著蠟燭,另一隻手施法將雜物和牆壁上麵的蜘蛛網儘數清除。
陳楚慧看著麵前這堵牆壁, 秀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這上麵哪裡有壁畫?我怎麼什麼都沒有看到?”
王安旭微微皺眉道:“我也什麼都沒看到。”
走到茯音身邊的寧采臣, 也小聲的問出了一句:“道長,你看到了嗎?”
茯音正欲回答, 一道懶洋洋的低沉男聲就從後方傳來:“睜開眼睛自然看不到。”
是跟過來的燕赤霞。
寧采臣一愣, 有些困惑這其中的邏輯:“眼睛都閉上了, 如何能看見?”
燕赤霞走上前, 不急不慢的說:“與其給你長篇大論做一番你聽不懂的解釋,你不如閉上眼睛親自體會。”他這話既是對寧采臣說, 也是對其他人說。
不過寧采臣並沒有立刻照做, 而是先看向了茯音, 像是在尋求茯音的意見。
茯音微微點頭。
寧采臣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其他人見這裡麵膽子最小的寧采臣都閉上了眼睛,也不再猶豫的紛紛照做。
寧采臣閉上眼睛之後,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外界的所有聲音似乎都消失了, 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很安靜,就仿佛他已經身處在了另一個空間。
更奇異的是, 明明視線受到阻隔之後, 他該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然而他卻在麵前這堵牆壁上看到了一幅巨大的壁畫。
這壁畫上畫的是一尊千手千眼觀音神像。
金色的顏料勾勒出觀音的佛手與千眼,畫中觀音閉著眼睛,神情莊嚴。
他的千手上是最堅固冰冷的利刃與刀鋒,鋒銳的刀刃直直對外,刀尖上還畫著猩紅的血, 像是在審判著滔天的罪惡。然而神像的眉眼又是極其的平然和慈悲,帶著一種普度眾生的憐憫,像是在渡化。
一麵是血腥的審判,一麵慈悲的渡化,這樣的反差和對比感,延生出了一種既詭譎又神聖的視覺衝擊力。
除了已經看過壁畫的陸元君,其他人均是被眼前這千手千眼觀音所驚訝到了。
至於茯音,雖然他提前就知道了這一處壁畫是觀音像,也知道這是黑山老妖親手所繪。
但是知道歸知道,眼下卻是第一次見到。
他的法相太多,所幻化出的法身也各不相同。
作為這些書中世界裡的觀世音,茯音對於外界對他的形象繪製並不怎麼在意,當然,也不會對此做出任何評價。
這一幅壁畫是劇情的關鍵,深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茯音並不打算乾預,因為隻有所有人都進到畫壁中,最後才能破而後立。
相比於茯音的淡然,其他人的情緒卻是因這幅壁畫而震動的厲害。
特彆是有畫觀音像任務在身的王安旭。
越是深入的細看,他的表情就越是變得狂熱起來。
這壁畫裡的千手千眼觀音像是他從未設想過的觀音,打破了世人對觀音菩薩的常規認知,所展現出來的韻味,既保留了觀世音慈悲一麵的同時,又描摹出了一種不偏不倚的審判罪惡之美。
王安旭看得仔細,寧采臣同樣看得仔細。
不過前者是因為自身的貪欲在這幅壁畫中受到了濃烈的滋生,後者則僅僅是因為壁畫本身。
這時寧采臣看著看著,隻感覺壁畫上的觀音有一隻拿著刀刃的手好像突然動了一下。
寧采臣嚇的驚呼一聲,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於是不自覺的往壁畫前湊近了一些。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壁畫上的觀音,那雙閉著的眼眸緩緩睜開了。
寧采臣驀地怔在原地,這一刹那間,這雙眼睛仿佛與他見過的某一雙眼睛重疊到了一起,讓他覺得很熟悉又很陌生。
就在寧采臣回憶著到底為何會覺得熟悉的時候,壁畫觀音的手朝著他伸了出來。
寧采臣頓時就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一樣,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等寧采臣的指尖觸碰到壁畫中的這隻手的指尖時,正值子時,鬼門大開,壁畫突然散發出一道強烈刺眼的白光。
下一秒,一團黑霧從壁畫中飛出,不過瞬息之間,就將所有人卷進了壁畫裡。
等眾人再睜開眼時,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道朱紅的大門。
大門很華麗壯闊,門把上刻著金色的龍紋。
鈴鈴鈴,一陣銅鈴聲從門後傳來,隱隱還能聽到一陣優美的旋律和少女的歌聲。
寧采臣揉了揉眼睛,確認著眼前這道門不是自己的眼花:“...這是哪裡?”他一臉茫然。
茯音看著這道朱紅之門:“畫中世界。”
燕赤霞一把將手臂搭在寧采臣的肩膀上,不鹹不淡的調侃了一句:“小子,托你的服,我們都被吸進了壁畫裡。”
這話算不上諷刺,卻聽得寧采臣麵紅刺耳,很是愧疚:“我...不該伸手的....”
燕赤霞拍了一下寧采臣的腦袋:“行了,沒什麼好愧疚的,命數而已。”說著,他看向其他幾人,意味不明的說了句:“說不定他們還該感謝你。”
寧采臣沒有聽懂,清雋的眉眼因為困惑而微微蹙起:“什麼意思呀?”
燕赤霞笑了笑:“字麵意思,聽不懂才好。對吧同行?”他突然把視線轉向茯音。
壁畫的世界是黑夜,天空上漂浮著火紅的殘雲。
詭譎的冷光落到茯音的身上,卻不見一絲混沌和邪氣。
他的黑衣與夜色融在一起,冷白的皮膚像盈盈而落的霜雪,高挑的身量挺直亭亭,有一種獨立於塵世之外的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