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祝淩忽然牽住了樂珩的手,樂珩的手比昨日還要冰冷,“我們走吧。”
樂珩偏過頭看了她,那雙形狀姣好的丹鳳眼裡溢滿了悲傷,他緩緩地、慢慢地回握祝淩的手“好。”
不黑和不白已經被牽到了近前,不黑的韁繩被交到了祝淩手中,不黑在這樣沉默的氣氛中,輕輕地蹭了蹭祝淩的胳膊。
樂珩抽出手,翻身上馬“走吧。”
祝淩同樣騎上不黑,在樂珩的帶領下,直奔秦山的方向。
他們身後,文武百官沒有跟上來,他們隻是對著他們飛奔而去的背影,作了一個深深的長揖。
黑色的浪潮低伏,送彆舊主。
祝淩直到勒馬,身後也沒人跟上來,樂珩帶著她停在一條山前的小道上,他從馬上下來,將不白拴在了路邊的樹上。
“隨我來。”這一陣飛馳似乎耗儘了樂珩身上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暖意,他的眉梢眼角似乎都結上了名為悲傷的霜。
祝淩沒有說話,她隻是跟在樂珩身後,看著他清瘦的背影一直向前,直到走到一個廣闊山洞的入口前。
“到了。”他說。
祝淩看著眼前的入口,那入口處有一道重重的石門落下,封住了石門後的一切。
王後夏菁或者說夏菁和樂蕪,就是葬在這裡嗎?
祝淩不是傻子,她一開始或許還不太明白,但出了宮門看到那些文臣武將後,她就明白了。
一國王後的死去,也許可以讓一國重臣著祭日月之裳前來送彆,可他們不會悲傷成這樣,而且那個傳聞中將王後夏菁視若珍寶,愛她重逾性命的羌王樂蕪,也不可能這時都還不出現———哪怕他病重瀕死。
唯一的可能是,他們兩人都死了,隻是樂珩壓下了樂蕪死去的消息,對外宣稱重傷。
所以
祝淩轉過頭去看樂珩,她一瞬間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樣說,才能不將這血淋淋的疤再揭一次。
“他們都在這裡。”樂珩對著石門跪坐下來,他的聲音低低的,有些啞,卻還在竭力保持著聲音中的平靜,“父親和阿娘都在這裡。”
初春的寒風中,他的脊背終於微微彎了下去,於是愈發顯得單薄。
祝淩走過去,半蹲著環住他,風穿過冠上明月和山川,帶來一點似有若無的嗚咽。
祝淩輕聲道“抱歉。”
也不知是在說與誰聽。
從日到月,從辰到戌,從朝到暮。
樂珩一直跪坐在那扇石門前麵,或者說封墓石前麵。
不吃不喝,一整天。
祝淩也和他一起,同樣跪坐了一整天。
戌時之後,秦山的山腳下燃起了火把,星星點點彙聚在一起,照亮了返程的路。
在等待之中,樂珩對著那扇厚重的封墓石,忽然道
“製雪鹽的方法,太傅已經差人去做了。”
祝淩微微愣了一下“嗯。”
那是她昨天吃完晚飯後寫出來讓明一轉交給樂珩的。
“曲轅犁也在羌國推廣開了,今年春耕,百姓能少些辛勞。”
祝淩點頭“好。”
“朝廷臣子中,奉常彭律忠直,衛尉吳正德性躁,郎中令趙千帆”
他很慢很慢地說著。
他說一句,祝淩便應一句。
溫柔的月色照耀著人間,於是秦山之上,人影孤獨,秦山之下,火光微渺。
陰陽、生死、離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