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捏碎兩顆『旋踵之珠』會發生什麼, 技能使用後究竟有沒有效果,誰都不確定———哪怕是一開始果斷堅定的鬼卿。
他隻是憑著自己突如其來的直覺,下意識地選擇了這套方案。
被單體針對技能鎖定的楚堯還渾然不覺, 他隻是盯著那一角淺黃色的平安玉扣,洶湧的情緒後,疲憊湧上了心間。
“丟了吧。”他從玄都掌心取走那角玉扣,向外一丟擲, 伴隨著一點脆響,那淺黃色便重新沒入到了層疊的廢墟中,再也看不見了。
楚堯久久地盯著他丟棄的方向, 眼神漸漸空茫起來, 他往前邁了一步, 忽然毫無預兆地向下栽倒, 站在他身邊的玄都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楚堯大半身體的重量都倚靠在玄都身上, 他的額頭滲著冷汗, 眼睛似乎沒有焦距,整個人在輕微地顫抖。
“陛下!!”慢了一步的吳大伴在下一瞬就從玄都手裡接過了楚堯,藏在四周的隱衛從四麵八方冒出,將他們團團圍住。
吳大伴的臉色少有的難看———他懷疑是楚堯身體的餘毒再次爆發了。
可是隻是看見了平安玉扣的殘料......絕不會讓陛下的心緒波動到如此地步!
扶乩。
這兩個字忽然出現在他心中。
他轉過頭,眼裡爆發出懷疑的光芒:“你對陛下做了什麼?”
被他質疑的人淡然回答:我說過‘世間天命, 不可強求’。”
他沒有去理會周圍已經隱隱動了殺意的一眾隱衛, 而是將目光落被吳大伴扶著的、額上不斷滲出冷汗的楚堯身上。
他的聲音很輕, 言語中的內容卻如驚雷:
“楚王如今......大約是得償所願了吧?”
*
楚堯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那些聲音一會兒隔得很近,一會兒又隔得很遠,這些聲音傳入他耳中,全是模糊不清的語調, 他甚至分辨不出話裡的內容。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對言語的理解能力。
眼前的事物開始附上毛邊,像是彩墨在紙上化開,沁出盤根錯雜的交疊,而這些交疊混亂之時,他好像在前方隱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一刻,楚堯渾身的不適如潮水一般褪去,又在下一秒從身體各處洶湧而來,他勉強著往前走了幾步,下一瞬,那道熟悉的背影消失,眼前一切恢複正常。
清晰起來的視線中,他看到以一種保護者姿態扶著他的吳大伴,他蒼老的臉上滿是焦急擔憂;他看到圍攏在他身邊的影衛,幾乎要將他圍得密不透風;他看到那個垂眸看他的靈者......唯獨沒有他想看見的那個人。
———那似乎隻是他頭腦發昏時所誕生出來的一點幻象。
楚堯覺得更疲憊了,冷汗順著他的鬢角劃過臉頰、脖頸、沒入到衣領中:“閣下先回去吧,扶乩......日後再議。”
那個生得容貌雌雄莫辨,氣質卻清絕的靈者沒有因為他的輕慢而露出不渝,也沒有因為這次定好的事情虎頭蛇尾結束而憤怒,他似乎真的像是見不得民間疾苦才出現的神靈化身,不會因為世人待他好而歡欣,壞而怨怒。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楚堯,茶色的眼睛平靜而溫和:“好。”
他說完後就轉身離開,那幾個擠在廢墟邊緣的、看起來像是他侍從的男女看到他便迫不及待地迎上來,似乎是很擔憂他危險的樣子。
於是他便笑著對那幾個人說了些話,幾人相攜著離開,在徹底離開這片廢墟前,那個靈者轉過頭看向楚堯,隔得有些遠,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晰,但楚堯有一瞬間恍惚,那個靈者的眼睛,清透得恍如琥珀。
*
“陛下?”吳大伴的聲音拉回了楚堯的思緒,楚堯收回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廢墟方向———那一角小小的玉料早已不知沒入了哪個角落。
“回去吧。”他眼裡流出悵然,“是我偏執了。”
在楚國,擁有看卜天象、扶乩問神之能的人被統稱為靈者,聽聞千星城有神靈化身,並且聲名愈盛直達楚宮後,楚堯不可抑製地生出了心動。
所以他將這位藏於山野的靈者招到楚宮,卻因為種種原因和顧慮,一直冷待了數月之久。
但這位靈者似乎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