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終有一戰 在如浪潮般的勸阻裡,雙方帝……(2 / 2)

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從他決定西渡木樨開始,身邊便時常充斥著這樣的聲音。

他確實應該慢下來,停一停,修整一番,這樣才能有更多的勝算,但他執意如此,並非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也並非因為急功近利想一口氣收複失地,他隻是......

蕭慎重新將目光落到軍醫身上,忽然問:“從東嶺關到如今,死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

“死亡十二萬九千六百四十七。”軍醫被他的問題問得一懵,不明白為什麼話題跳躍得這麼快,但作為傷兵營中的總負責人,他迅速報出了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即使這個數字常常變動,常常更改,“至於傷者,幾乎人人都帶傷。大傷小傷不計其數,難以統計,僅重傷者,就有近萬餘。”

蕭慎垂下了眼睫。

河麵上的寒風吹得他臉頰刺痛,他最後看了一眼浪潮洶湧、幾乎看不到岸邊的河麵,慢慢轉身走向船艙的方向。

軍醫看著莫名其妙聽了勸的帝王,心中既鬆了口氣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下意識地往蕭慎剛剛目光所落處看了一眼———

有隻殘破的紅燈籠撞在了船邊。

*

二月中,蕭帝領軍西渡木樨河,於王渠關靠岸。

二月中,羌帝領兵自少昊山始,克惠城、流錦郡。

二月末,蕭軍稍作休整,行軍梅漱郡。

二月末,羌軍南下,距梅漱郡,僅七十裡。

入夜,羌國大營燈火通明,士卒執戟來來往往,氣氛極其凝重。

人人心知肚明,待天一亮,便是兩國之間的決戰,這場戰線無比之長、持續了近一年的殘酷戰爭,終於要在此落上帷幕。

羌國營地主帳裡此時坐滿了人,竟顯得寬闊的空間都有些擁擠,這些人中,有些三五成群圍在一張桌子前為行軍路線爭得臉紅脖子粗,有些拿著棍子點著懸掛在帳壁上的地圖,滿臉篤定地說出自己的看法,有些人氣喘籲籲地一把掀開主帳的門簾跑進來,將手裡的紙“啪”地拍在人麵前,叫囂:“我說的沒錯吧!看看看看!我才是對的!!!”

各種各樣的聲音嘈雜無比,這一刻的主帳不像是平時嚴肅的議事場所,更像是一個鬨哄哄的菜市場。

羌國的臣子與玩家爭執起來,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一個接一個地拍出自認為可行的方案,懸浮在玩家上方的直播彈幕也受了這氣氛的影響,密密麻麻的字幕像潮水一樣湧來湧去,從那閃現的極快的字體上看,是在為玩家這方出謀劃策———羌國的臣子每出一個問題,彈幕上就有人有理有據地回擊回去,同時列出可行方案123。

除了這些鬥智鬥勇的彈幕外,也有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在拱火,在彈幕上歡呼著“打起來!”“打起來!”。

但無論他們怎麼吵怎麼爭,最後所有的爭吵內容都會化成一份份可行性報告,堆上祝淩的案頭。

祝淩看了每一份可行性報告的內容———

有的建議她今晚領兵趁夜襲營,建議的背後是以數個玩家掛掉為代價得到的蕭國營地布局圖。

有的建議她使詐,來一出“空城計”,空城計後再包頓“餃子”,以地利的優勢,重創蕭國人馬。

有的建議啟動曾在淮山郡秘密培養的、如今由青鑾帶領的特種兵,以不計代價的打法,在兩軍開戰後進行斬首行動。

......

厚厚的方案堆滿了大半個案幾,每一個方案的背後,都是大量的時間與無數條性命,有羌國人的,也有玩家的。

玩家死亡便不可再複活,隻能成為主線的“雲玩家”,不能再參與到後續中。就像第一批進入主線的兩個小隊『垂馨千祀』與『往者已矣』,十個人也隻剩下了六個。

鬼卿消失在了攻打蕭國途中的一場有去無回的鴻門宴裡,破雲來在一次以弱勝強的戰役中做了誘餌,沒有歸來,喬如霜在潛伏任務裡抓到了一個好時機,最後和當地的郡守同歸於儘,紹知節則在一場攻防戰裡,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冷靜地將劣勢轉為了優勢......

第二批登錄的玩家比第一批要多,足有五十個,主要負責羌國的基建事務,在基建暫停後,又分散在了各處的戰場上。

在[千秋一帝]的任務進度不斷推進的同時,屬於這些玩家的銀色光點也在一個接一個地熄滅,就好像他們自己化作了一片光,融合到了進度條之中。

第二批玩家到如今也隻剩下不到三十人,而化雪之後繼續推進的途中,又陸續熄滅了幾個,剩下的人越來越少。

一份份方案,一條條性命的不斷堆積,終於在今晚,將[千秋一帝]的進度推到了90%。

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

寅時末,低沉厚重的號角聲響徹了整個營地,大軍開拔。

從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軍隊宛如浩蕩的洪流,一路向南,一路朝北,距離越縮越短,兩軍越隔越近......

終於,雙方的視線裡都出現了飄揚的王旗,一方是黑色的,以銀線繡玄鳥圖騰,一方同樣是黑色的,以金線繡龍紋圖騰。

兩方主將隔著一片空地遙遙相望,頷首示意。

誰也沒想到幾年前鈞天一彆,日後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雙方的謀士其實都做出了很多很多的方案,有主攻人心,有迂回設陷,有包抄伏擊,有暗中偷襲......但無論是哪一方的謀士,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君主會做出這樣離譜的選擇———摒棄了所有的方案,選擇正麵相遇。

若是全然正麵對敵,蕭國兵馬更有紀律性,羌國的兵甲更鋒利,兩國不分伯仲,死傷必然比任何一個方案都要慘烈得多。

誰也想不通為什麼兩個同樣天賦異稟的君王,會不約而同地這樣選。

祝淩抖了抖韁繩,胯/下的不黑向前一步,幾乎同時,雙方的氣勢為之一變。

蕭慎抬手阻止了身後蠢蠢欲動的將領,同樣馭馬向前。

雙方亮出了兵器。

蕭慎橫朔向前,盔甲覆蓋著他的容顏,隻露出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請。”

他的身後是焦灼的呼聲:“陛下!!!”

“還請陛下三思!!”

這種宛如單挑一般的舉動引得他身後的人紛紛勸諫。對麵羌國的帝王的確是個女子,但從她的戰績來看,卻絕不比他們陛下遜色。

跳出性彆的枷鎖再去直視雙方的能力,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宛如戰神臨世的陛下,未必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除了蕭慎,另一邊的羌國眾人也是大驚失色,他們陛下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選擇正麵對敵後,是他們陛下要和另一國的帝王單挑啊!

縱觀曆史上下,從未出現過兩軍對壘,雙方帝王出陣廝殺的荒唐事情!

而且雙方的帝王都是皇室的獨苗,一旦有個什麼閃失,就是妥妥的後繼無人!

本來是一觸即發的戰場,雙方卻都開始拚命攔住己方頑固的君主,他們身後不少將領主動請纓要代帝王出戰,在開始便殺下對麵的銳氣。

兩方大軍苦口婆心的相勸,在這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戰場上,竟顯得有些滑稽。

可他們攔得住嗎?

他們攔不住。

一個領兵起事血洗蕭宮,說一不二綱乾獨斷,一個以女子之身登臨帝位,大刀闊斧激進改革,橫掃戰場從無敗績。

雙方都是能納諫卻不聽勸的人。

在如浪潮般的勸阻裡,雙方帝王出戰。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