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給了他一拳。
“……喂!怎麼又打我!”伊文海勒大驚失色了屬於是。
“打你怎麼了?有本事你你把我也轉化成星塵粒子然後揚了啊!!”埃森迦爾抓住他的領子,低聲哀吼:“你知道……你知道我們有多想你嗎……?”
那與自己相似的藍眼睛裡,掉出灼燙的淚水。但隻消片刻溫度就悄然散去,化作一片冰涼。
“……”
伊文海勒慢慢閉了閉眼。
“……我知道。”他輕聲道,“對不起。”
雖然這家夥依然沒有掉眼淚,但埃森迦爾還是又把他扔了回去。
總裁大人站起身來,深呼吸之後沉聲問道:“你回來,是為了做什麼?”
“不做什麼。”伊文海勒看著天花板說,“看看你們而已。”
“看我們?你覺得我會信嗎?”埃森迦爾冷笑一聲,“你是以為我會忘記,你這家夥早在學校裡就背叛聯邦,與那些建立了反抗軍的家夥交往過密?”
“誒——怎麼還提那個——”伊文海勒撓了撓頭,漂亮的金發在他指間流淌,“好不容易見一次麵,非要翻舊賬的話,為什麼不提提更往前的事呢?”
“更往前?”
埃森迦爾都快被他給氣笑了:“更往前,你是要幫我回憶一下你按著我打的時候?”
“現在你不是打回來了嗎……等等,話題轉這麼遠,你該不會是不想給形象版權費吧?”
“不要轉移話題!!”
“這到底是誰在轉移話題啊!”
兩個互相轉移話題的家夥擰了半天勁,紛紛恨恨不平的閉嘴了。但這或許並非為了那些被轉移的話題……好吧,應該說,不止是為了那個……
“我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樣子。”伊文海勒說,“那時候你夢想成為一個漫畫家,而我想去做個旅行家。我們在花園裡玩耍時,你看著一朵花會想它被複刻在畫布上的樣子,我看著它,會想到更多的花。”
“所以你看著我們,想到了那些窮人。”埃森迦爾啞聲道,“搞清楚,伊文海勒,是你先拋棄了我們。”
“不。是你們先拋棄了‘人’。”
伊文海勒輕而易舉的站起身來。那高挑而充滿壓迫力的身形真真正正的展示在了他的親兄弟麵前。
他英俊的、成熟的臉上沒有被剛才發生的任何事留下痕跡,金發下碧藍的眼裡像是醞釀著一場雷暴。埃森迦爾仰頭看著他,忽然意識到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對他這樣的強者而言,流淚是最無用的傾訴方式。
那怎麼會是淚呢?他想。這個人怎麼會有淚呢?即使是個Omega,軍旅生涯與戰爭中的經曆也已經讓那顆心堅硬到超越一切了。
據說河外有些星係探索時發現了下重水雨的星球,或許那就是這種人在哭吧。即使是最溫柔脆弱的情感表達,落在常人身上也是一場災難。
“埃森迦爾,我們都不屬於過去,而是屬於未來。”伊文海勒輕聲道,“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明白這個呢?”
埃森迦爾踉蹌著往後退去。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能在銀河係排得上號的人,即使再收斂、再溫和,對沒到那個層次的人而言……也是神一樣的存在。
這會兒他倒是真的在回憶他們那神聖又美麗的童年了。
想來童年的神聖來自它‘早’的性質。這世上幾乎所有人都要在經曆小半人生後才能學會開啟真正的思考,而那時的他們回望童年就會覺得真是簡單到令人懷念,因為那些日子裡的他們,還什麼都沒經曆過。
“我們都老了。”埃森迦爾低沉的說,“即使我們甚至都還沒過70歲。”
“不。”伊文海勒輕聲道,“我們並非在年複一年地變老,而是日複一日地煥然一新。”
他說著,拍了拍他兄弟的肩頭,後退兩步坐回床頭,讓一道星光帶回他的書,一邊撫平書頁,一邊輕柔且溫和的道:“幫個忙,阿普頓·昂耶在懷疑我的身份。今天過去之後他一定會詢問你的。讓他相信一個否定的答案,埃森。”
埃森迦爾深深的注視著他。
“從你選擇背叛我們的階級開始,我們就不再有回頭路了。”他啞聲道。
“……”伊文海勒將書合起來,放在了床頭上。
他疲憊的歎了口氣。這一刻,回憶的墳墓像是要掩埋了這柄聯邦曾經引以為傲的刀。
“我很難跟你解釋,這麼做,是為聯邦好。”他輕聲道,“戰爭又快要開始了,埃森。如果昂耶多抽些資源用來找我,你覺得,最後吃虧的是誰?
“一個提示——反正不是我。”
埃森迦爾沉默片刻,回答道:“我會幫你這一次。隻有這一次。而且我隻會為你隱瞞三年時間。等到盧卡斯畢業,如果他們再問我,我就會實話實說,並且告訴他們,是你在用盧卡斯威脅我。”
“謝謝。”伊文海勒禮貌的點頭。
接下來,他們就沒有說更多了,隻是兩人各自坐在房間某一頭,一個看書一個發呆,甚至都沒有拍一張久違的兄弟合照。
一個夜晚就這樣過去了。在熹微晨光隱約從窗簾縫隙中透出時,埃森迦爾站起身來,身形隱約虛化作水波樣。
離開伊文海勒的華麗房間之前,他忽然轉回身來,問道:“你明明知道那很可能是無用功。但是,為什麼?”
後半夜一直在搗鼓手中一個小玩意兒的伊文海勒頭也沒抬,淡淡的回答道:“我知道‘世道’這兩個字從來都是被少數人蓋住的……但清楚它,不妨礙人做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