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身體前傾,雙手放上桌麵,深黑雙眼誠摯的與對麵男人海一樣的藍眼睛對視。
“事實上,我不了解你,而你也……”他組織著語言,臉上重新帶起那樣溫和的、寬慰的微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想擁抱我,你對我來說很神秘,這讓我難以說服我自己。所以,埃南,讓我們從朋友、從互相了解與分享的關係起步,好嗎?
“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了解你。真實的你。我是說,你的內心——而相應的,我也不會隱瞞你關於我的事,除非它有關保密條例。”
……
……啊。
‘埃南·瓦倫’愣住了。他的嘴唇動了動,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這樣的一席話——雖然他從未與任何人有過與情或愛相關的關係,但在大部分傳染病都已經被克服的、開放的星際社會,看上誰就與之親近,難道不是年輕人的共性嗎?
可是現在,他麵前這個公認前程遠大的年輕人,卻在明確對他持有好感的情況下,一臉真誠的問他,能不能給他一個互相了解的機會。
‘給他一個機會’。
這話說的太可笑了。
他,雷廷,目前星際社會明麵上唯一的‘雙S’,聯邦軍校最好的學生,努力進取到據說選修課數目都比彆人多一倍的人,一天到頭所有課餘時間扣掉訓練與吃營養劑外大概就隻能洗澡睡覺的努力的天才,阿普頓·昂耶派係的新星,未來聯邦的得力乾將……如果他想,什麼樣的情人不能有?
瓦倫甚至有理由相信,在這片星空中,彆說什麼Beta、Omega,就算是Alpha,願意為他而屈身的人都有不少。
如果他打破目前星際各國維持的默契平衡,放話去整個星際社會說需要一個情人,單為‘雙S’那有可能遺傳高強度超能力的基因,都得有不少國家當機立斷把自己的王子公主送到聯邦來。
——難道‘亞倫王儲’的行為,真的隻是個例嗎?難道那個偽裝成人的異族,他真的喜愛雷廷嗎?
當然不是。他隻是需要、想要、並且決定試著來要一下,雷廷所擁有的力量與基因片段罷了。
隻要雷廷願意,他隨時可以擁有最紙醉金迷的生活,隻是這個公認正直嚴肅的人,他不那麼做而已。
而現在,這個正直的、嚴肅的、善意的、強大的、自我管控能力比星艦固定鎖還強的年輕人,一臉真誠的坐在瓦倫對麵,問他能不能先給自己一個互相了解的機會。
即使兩人都心知肚明,埃南·瓦倫,的確主動嘗試過與他直接進行身體接觸——不管他做出那事之前有沒有準備走到最後一步吧,反正那可稱‘投懷送抱’的行為的確客觀存在。
……
一種複雜古怪的情緒在心頭翻騰。俊美成熟的男人猛地起身,修長雙腿繃直時的力量大到將軟布沙發都撞出了聲響。他幾乎是踉蹌的退開幾步,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麼、而麵前的年輕人又在做什麼——
伊文海勒·康,無論如何試圖改變,他都的確出身自紙醉金迷高高在上的首都星係,出身自一個將特權當作必然的家庭與階層。
但是,當他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主動將他自己的偽裝身份都算進了目標可能以‘特權’或‘娛樂本能’獲得的利好時,他的目標卻問他……
——“我所珍惜的朋友啊,我們都是有著不同過往與心路曆程的人吧?”
——“這樣的話,可以讓我有一個與你平等溝通的機會嗎?”
“……”
瓦倫深呼吸一口氣。他的心跳的很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不,他知道,他太清楚了,他看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是嗎?是的……他看到了。而且他非常清楚,對方真的沒有在隱瞞,那個年輕人,他說的是真話。
可是,愚蠢。真是太愚蠢了。以往難道沒人看出這家夥的愚蠢嗎?難道沒人試圖通過這個捷徑去傷害這個人嗎?就算以前沒有,以後也肯定會有的。他知道這個世界目前的規則不會允許這樣的正直一直存在,因為他正為了打破這樣的規則而活。
那份可以操縱金屬的力量,在科技時代,或者說,在物質宇宙幾近無敵。而這個人,在‘瓦倫’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使用這樣的力量,幾乎殺死了一個老牌的強化係超能者。這證明他不是什麼迂腐的人……
可是,都說人身體裡70%是水,所以人和水一樣隻會越來越臟。
雷廷,他自己明明就曾經是犯罪行為的受害者,為什麼如今卻是這種表現?
‘瓦倫’很難理解為什麼這個年輕人擁有那樣強大的力量與冷酷的手段,還能保持著這樣不符時代的高度道德感與自我控製能力,雖然這完全對他這個有所圖的人有利……
……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雷廷有些愣怔。
“為什麼你會覺得,你應該先考慮‘了解我’?”瓦倫幾乎是背對他的,“難道你不知道我可能對你有所圖謀?你難道不知道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在聯邦允許的範圍內,不經對方同意的得到一切?你難道不知道,你在這裡究竟擁有多大的特權?”
“對於第一個問題,答案是我不在乎。對於後麵的問題……我知道。昂耶告訴過我。”雷廷笑了起來。
他站起身,走向瓦倫身邊,抬手安撫的按住對方的肩頭,探頭看著他低頭時幾乎埋在黑發下的藍眼睛,道:“可是——難道這所謂的‘特權’存在,我就要總是使用它嗎?我有我自己的考慮,埃南……你不用擔心什麼。如果不合適,就讓我們在朋友階段停止。
“現在,考慮考慮我的話,可以嗎?埃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