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說這話, 法林的眉頭抽動了一下,抿了抿唇,道:“……不, 沒什麼。很感謝您的關心……”
於是雷廷也就沒有再問了。理智告訴他,這裡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很麻煩的事存在。
‘哢’的一聲後,軸輪與機械裝置推扯移動的聲音在空曠機庫內轟鳴,四麵八方對準法林的警戒設備默然收合入牆。
【‘環形山303’與‘聯合勝利號’對接完畢。】‘望舒’的機械聲響徹機庫,【通道正在開啟中……請‘艦載人員轉移’任務相關人員開始有序移動。】
大門打開了。一道不透明的熒藍屏障浮現於眾人眼前。
隨後,那屏障無聲解除,藍光消散在空氣中時,絢麗紅光循那臨時延伸搭建出來的高闊通道落了進來。
紅光中,一行士兵、兩隊超能機甲師與數名軍官身姿筆挺板正, 每一張露出或半露出的臉都寫滿了嚴肅正經。
隻消一個對視,雷廷就意識到:第一軍團旗艦‘聯合勝利號’的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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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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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球的方向看,獵戶座大星雲就像星空中一隻展翅翱翔的紅鳥。
自千百年前起, 生活在始源星係的人們就在遙望這片星空,遙望那深空之中的麵紗、鷹首、神眼、玫瑰,還有那環繞銀河運轉自我機製且正在日複一日被前者吞並的大麥哲倫星雲。
那在遠方的星空中也顯得如此美麗的夢幻世界,它們那每一縷細小斑痕,就是一片超越太陽係的塵埃雲。一次細小的變動,都是那龐大的電離氫團在振動它滅世的威力。
散發出在遙遠深空中都能沐浴的光……
那隻展翅翱翔的紅鳥, 它的溫度足以將任何敢於靠近它的正常生物就地蒸發。
而如今,雷廷就在這紅鳥附近。
在距始源星係一千多光年的位置,21世紀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某個地球人真正踏足的地方,他走過飛船接合的通道時,轉眼一看就能看到, 遠方星雲昂揚的巨翼。
而往另一邊看去時,深空中群星明滅,各色不同光輝閃爍。
如果早來幾百年,或許他還能看到遠光帶來‘始源星係’的舊日餘暉。
……
……不。即便是現在,也沒什麼問題。
至今為止,離地球兩千光年左右的地方,還能看到‘始源星係-太陽’的光。而更遠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更多——來自古代的、來自遠古的、來自白堊紀時代的、來自行星初生之時的。
在這銀河星際社會中,總有人喜歡在某處星空中眺望遠方,說哪裡哪裡有顆超新星而我們看到了它誕生時的光輝,順便計算一下還要多少年相關塵埃雲才會抵達自己目前所在方位,這是星網上一些探險主播的主要生意來源。
雷廷看過他們,很多時候他們很快就會查到資料,發現在與係外文明交換來的資料中記載,那些星辰早在多少萬年前就已經因什麼什麼原因而毀滅了。
如今他走在這裡,一邊是似乎近在咫尺的獵戶座大星雲,一邊是無儘的遙遠深空。而他來的地方,甚至比這兩者之間的距離更遠。
而麵前這條長達近數百米的道路兩邊站著警惕的衛兵,灰黑結構與黑色地板吞沒一切光輝。
雷廷往前走著,身後眾人遠遠綴著,沒有人和他交談,也沒有人敢追上他。
以往常常切磋、常常交流、常常在每一個休息區坐成一團對談的同學,紛紛低著頭數地板上的防滑棱線。沒有一個人抬頭看雷廷……不,看‘雙S’一眼。
——直到今日,他們才真正意義上的意識到,這個人與他們之間的區彆。
那甚至不是‘差距’。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那是‘差距’。因為‘差距’這兩個字,要被擺在同一個賽道上進行評判,才能真正體現出來。
從那沉重銳利無可阻擋的力量自雷廷身上放射開來時,眾人就明白了——雖然隻覺醒了不到兩年,但如今,單論精神層麵,任誰都很難說這個年輕的、溫和的青年,還能不能算是個‘人類’。
一片冷寂中,兩艦之間呼嘯流通的空氣吹起雷廷黑短的發絲,眉眼深邃濃俊的青年孤身一人走向那艘一望無際的龐大巨艦。
不計其數大小輔艦懸停拱衛在通道兩邊,其中背對此方的那邊有發動機尾焰的藍色光輝傳來。而另一邊又有來自遠方星雲的紅光渡過千難萬險自那無數巨艦縫隙中灑落,最終透過通道的玻璃窗,與那藍光一同落在他身上,為他挺拔有力的背影鍍上耀眼輪廓。
法林帶著已經進入昏睡狀態的麗娜,走在雷廷側後方幾步的位置。
在直麵雷廷之後,當時看似並不十分緊張的他此刻卻順其自然的擺出一副純然聽話的姿態,成為了靜默人群的一員。
直到雷廷忽然在廊橋中間停步。
所有人同一時間停了下來,紛紛緊張的看著……他的靴邊。
雷廷:“……”
黑發青年歎了口氣,沒有回頭給他們更多壓力,隻是步履輕緩的走向一旁衛兵附近,聲音溫和的對後方人群道:“我有點事,先留在這裡一下。你們往前去吧。”
有事?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