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稱呼一入耳,瓦倫半口氣沒倒上來:“彆……”
“彆怎麼?彆這麼叫你?還是其它什麼?你總得給我個清楚點的指示啊,埃南。”雷廷隨口問著,順便示意了一下他耳際光腦外機:“這玩意兒戴多了壓迫血管,你現在最好少用,不然容易頭疼。”
“……”
雖然雷廷隻是說了這麼一句,但瓦倫還是咬牙將光腦外機拿了下來——如今他的身體正在初步穩定狀態中,激素與血循環都會在近期發生一定的改變,他自己也清楚這個問題。
往日他的血壓其實有點低,即便在超能解限的狀態下也同樣如此,那就是因為他身體不好帶著舊傷,而且激素係統打從二三十年前就沒好過。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了。雖然他的舊傷依然在,但那穩步拖他後腿的激素問題卻得到了緩解……非醫療手段的那種。
對此,那個緩解了它的人表示——
“——聽說標記者Alpha的體|液能更好的幫助伴侶Omega激素係統穩定運行。”他一臉正經的說著,拿起一個蘋果,鋒利金屬在他指尖化作薄銳利刃,熟稔且靈巧的將果皮卷去:“如果你同意的話,等建立合法伴侶關係之後我們可以試試……唔?”
瓦倫崩潰的抄起一個小麵包塞雷廷嘴裡堵住了接下來的話。以前他怎麼就沒發現這小王八蛋嘴一張什麼都敢說呢?!難道他被調戲到繞著他走的時候也是裝的嗎?!不,不對,那些表現肯定是真的……
……
……完了。他想著對方剛才說的話,臉色有些許蒼白:這家夥……把他當真正意義上的伴侶了。
雷廷眨了眨眼,眼中帶上一絲笑意,咬了一口麵包,還真就順勢吃起了他的早餐。
他這樣自然的姿態讓那個事實擺在眼前——這本質依然嚴肅且正直的年輕人肯定在想怎樣對他‘負責’,並且通過兩人的確互有好感的條件得出了‘建立伴侶關係’的結論。
為此,瓦倫的心猛地一震,一種濃烈而沉重的愧疚從他心中升起,轉眼如岩漿般噴湧,轟然燒下那外頭沉靜的雪山。
一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話,又該怎樣麵對接下來這段日子裡兩人之間的相處。
他喜歡雷廷嗎?是的,喜歡。
但要說他真的愛雷廷愛到能讓他放棄什麼的程度了嗎?不。當然不。
他隻是對對方持有一種見之心喜的感情,他清楚這樣的感情非常少見,年輕時的他有一些朋友,其中有些人告訴過他喜歡一個人時的心情,後來他們和她們都死了,和教會了他們那些的人們一起。
而且,他雖然對雷廷看走了眼,但他敢發誓,雷廷也不會為他而放棄什麼底線或職責之類的東西。即使這年輕人如此喜愛他,喜愛這樣一個飽經滄桑的男人,以至於可以為他而做出在其他人麵前不會做的事——
——難道雷廷會為每個在他身邊‘出問題’的人‘解決問題’嗎?不可能的,他麵對其他人隻會把這個問題快進到間諜嫌疑,然後優先選擇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並在對方的確有問題的情況下把對方當問題給解決了。
瓦倫甚至並不想試圖策反雷廷,因為雖然他清楚自己對雷廷而言是特殊的,但他更清楚的是,這份‘特殊’不會越過一些更重要的事。因為他自己同樣如此。
如今雷廷走的路,他當年也曾走過……畢竟兩個人互相吸引的前提就是,他們本質上是同一類人。
瓦倫目光有些茫然的看著雷廷,看著他年輕的臉帶著儘力溫柔起來的微笑,看著他把三明治遞給自己,而自己有些怔忪的抬手接住。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長安’之前的那一幕……如果那真的是雷廷,他究竟會是經曆過怎樣的事、又被如何龐大的苦痛磨礪過呢?
無論如何,埃南·瓦倫,或者伊文海勒,都十分清楚——那不會,或者說,不全會是因為如今在這房間裡的任何一個人,或者他們之間的情感關係。
即使現在展示在他眼前的這個雷廷再怎樣與他以往給人的一些印象相距甚遠,他的心也永遠不可能那麼脆弱狹窄,雖然如今他眼中的視界隻有瓦倫一個人,那也不代表他的世界真的隻有一個人。
而伊文海勒自己同樣如此。
他們這些生來就注定活在那浩瀚深空中的人,即便偶爾為某顆星星而駐足,也不可能真的永久停留。
黑發男人微微閉眼,咬下一口三明治,品味它細膩且層次分明的香氣與口感,然後睜開眼,對雷廷挑了挑眉:“沒想到你手藝還不錯。”
“三明治而已,沒什麼功力,要的是食材。”雷廷順口道。
說話時,他手中翻看著數據板,順手訂購了一些新鮮果蔬與‘玉米廠’出品的Omega用各類藥劑,完美的利用了一波當初盧卡斯送他當作感謝禮品之一的貴賓卡,然後放下數據板,笑著問道:“你這會兒感覺怎麼樣?埃南?”
被他注視的男人算是充分感受到他那副‘你說你是埃南·瓦倫,那我就把你當埃南·瓦倫對待’的架勢了。他捏著手裡那塊三明治,哭笑不得道:“還行。”
隨後,他頓了頓,又有些遲疑的問道:“關於你剛才說的……伴侶關係……”
“……”
雷廷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湊上前去,一手撐在床頭上,曾被對方依靠過的健壯胸膛在睡衣領口下若隱若現。
這讓他看起來很像是想做些什麼比此前那些更過分的事,但他沒有。
一如既往的沒有。
他隻是低下頭,輕輕吻了吻瓦倫帶著細紋的眼角。
“沒有。”他輕快的說,“我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