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伊文海勒想了很多。從過往到未來,再到此前他回到反抗軍駐地時見過的人們,在滿足的歡樂中為他們期待的未來而勞動的人們, 雖然不能鏈接星網卻依然平等的接受了應有教育並得到了更多上升機會的人們……隻要付出努力, 就肯定會得到不少回報的人們。
因為他們的存在,他不認為自己如今的道路是個錯誤。但也正因此, 那顆太陽如今給予他的一切寬容與眷顧, 終有一天都會因他的不識好歹與頑固不化而收回。
伊文海勒意識到,自己的確總會搞砸一切, 貌似從容的搞砸一切。
而這一次,錯誤的開始已成定局——它發生在九年以前。
但即便如此,“……或許你會是個象征,或者一個新開始,‘陽星’。”他還是繼續下去了這場對話, “但我不是。”
“為什麼‘不是’?”雷廷問,“你還這麼年輕, 伊文。”
因為我已經沒幾年好活了。伊文海勒想。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去一一試錯了。
不過, 在嘴上, 他還是道:“因為我和你不同。”
……他還是不想說出自己的身體狀況。
雷廷可以理解伊文海勒的想法, 但這還是讓他歎了口氣:“哪裡不同?”
“路不同。雷廷。”伊文海勒冷聲道, “從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我們活在永久的不平等之上,而我曾經的人生有多光鮮,那些天然為這份光鮮而受苦的人就有多絕望。我從不奢求完全的平等, 但我想讓他們每個人都能得到自己應得的那份資源……而且,儘快一點。更快一點。
“你說,難道我們現有的資源與技術不足以讓每個人都過上富足的生活嗎?或者說, 即便不富足,基本的穩定溫飽與更高的安全性也該做得到!”
“但動亂發生時,最先受到傷害的絕不是你我。”雷廷輕聲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伊文海勒閉上眼,長長歎息:“人們已經受到夠多牽連了,雷廷。從他們誕生的那一刻起。從聯邦誕生的那一刻起。從人類誕生的那一刻起。”
雷廷依然沒有直接否定他的說法。他習慣了不直接否定任何人的說法,而是對其加以思考。
得益於他的高信息接收力,他總是能理解他人,即使這份理解關係反過來並不成立。
但思考過後,他還是回答道:“所以,我們應該讓他們更加平穩的獲得那一切,伊文。”
“但完全的平穩不可能做到。”伊文海勒的回答中帶著一份冷硬,“而且,人們需要深刻認知危險的存在,才能更有效的避開它。純粹的安全穩定從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我畢生都徘徊在一個個十字路口,雷廷。你不了解我,沒人能了解我。你可以當我是個瘋子,或者其它什麼……這世界留給人類的時間不多了。”
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如果你實在無法理解,那我們就……”各走各的,反正最終也會分開——
“就多交流一下。”雷廷微笑起來,麵對麵伸臂抱住伊文海勒,然後宣布:“我想抱抱你,伊文。”
“……”在那個堅實的懷抱裡,伊文海勒懵了一下:“你……”
“請讓我擁抱你,‘星流’叔叔。”他聽見‘陽星’這麼說,“放心,與他人意見有彆是人生常態,我不會做什麼的。”
“………………”
一段漫長的沉默後,伊文海勒歎了口氣,抬手也抱住年輕的男人,感受那充滿活力與強大力量的身體被沉厚重甲包覆後形成的更大的力量感,還有對方死死扣著自己後腰與肩背的手。
在對方更緊的擁抱與帶他融入金光飛進那顆太陽之中的力量下,他輕拍對方脊背,手甲與那披風下的裝甲撞出沉悶響聲。
在擁抱與安撫中,他們穿過惰性到令人發指的漆黑沉厚合金牆,落進一片新的空間。
“我記得你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
伊文海勒無奈的吐槽,用精神力觀察這片空間,發現這裡‘陽光明媚’,到處都充斥著雷廷的氣息與力量,正中間飄浮著一座無人城市,四麵八方停駐了一支近似師團級的無人艦團,其間還有不計其數重型武器飛浮,那些武器的規模與預測火力讓伊文海勒看一眼都覺得背後發毛,而它們之中居然還有些正在建造中的武器具體,建造過程如下:很好,你已經是塊成熟的金屬原料了……
熟悉的能量,厚實的屏障,雷廷對這裡的絕對控製權,還有下頭那座看上去有些……複古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