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 有些話,說的人不同,給人的感覺也大不一樣。就比如這會兒從雷廷嘴裡吐出的這句話, 那對聽者可真是太刺|激了, 刺|激到永戴爾有那麼一瞬間門想找時光機……
但很可惜, 他做不到倒流時間門回接通通訊之前。所以他隻能安靜的沉默片刻,飛快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目前情況,然後悲哀的發現, 自己隻能說實話。
“……是的,的確如此。”永戴爾低頭回答, “正如您一直以來所知, 聯邦內部的情況很複雜……”
“是怎樣的複雜, 才能讓人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兒?”雷廷低頭給手中的黃金底座裡加裝著小型塑形力場發生器, 語調並不沉重,反而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和。
但這一瞬間門, 永戴爾額頭滲出一絲汗珠。
他上次聽到雷廷用這樣的語氣說正事,是在這個人戴上那頂金冠後的幾天裡。當時對方索要了大量與內部信息管理相關的官員個人信息, 而在那之後沒過多久, 他就聽聞有人死了。
是的, 死了。接二連的死了。
那死亡如此突兀,又好像早已埋過十幾二十年的伏筆。
從那時起,永戴爾就意識到,他以往上百年間門都未曾設想過的時代到來了——大多數人都以為那顆‘新太陽’隻會帶來溫暖,但他很清楚,在宇宙之中,單純的溫暖傳達不到遠處,真正眷顧眾生的光明, 靠近了看,永遠都帶著殘暴與酷烈。
好吧,那這麼說起來,他也不該算是沒做準備。
畢竟從那天起,他就在等雷廷真正開始插手聯邦內部管理的日子到來,即使對方除在追查當初某件事的過程中送走了大量的貪官汙吏以外,表現的並不像是會這麼做的人。
因為他非常明白……現在的聯邦,隻要完全將自己的每一麵都暴露在雷廷的目光之下,就一定會被他燃燒。
就像汙水被陽光曬乾。
彆說什麼常規追訴期——在‘雙S’麵前這個不管用。規則什麼的,那是在他想讓它生效時才好使的東西,可雷廷是會放那些陰私潛規則長存的人嗎?
在他注視的地方,繞開是不可能的,躲藏也隻是白費力氣,掩飾是最沒用的行為,一切抗拒手段都不會生效,就算是往日裡那些人常用的腐化手段,也早證明了它對‘陽星’而言毫無意義。
他一直都知道,隻要事發生過,就會留下痕跡。隻要人呼籲過,就會帶來回聲。石頭拋進海裡不是毫無作用,萬眾的力量聚成山會讓海平麵也上升。而現在,以往埋沒在輿論之下的生命等到了他們的回聲,清算時刻到了。
‘陽星’決定翻開人聯這千百年的賬本,看一看最近的幾筆支出都被誰動了手腳。
而永戴爾——即使他很清楚如今的人聯沒幾個乾淨議員,也還是選擇了低頭表示支持與讚同。因為這不是個選擇題。
但……
“‘陽星’冕下,有些東西明明不正確卻能存在至今,是因為在這套規則中,所有人都在默契的維護它。”
在說起那一切之前,永戴爾還是不知有幾成善意的給了一句提醒。
“如果您想改變它,必然麵對各方阻礙……整個聯邦沒幾個人是乾淨的,如果把不乾淨的直接拔除,聯邦的支撐體係會立即崩潰。”
“我明白了。”
雷廷抬起頭,以那深黑的目鏡麵對光屏——即便這會兒他其實讓眼罩封閉了自己的視覺係統,也還是會習慣性做出‘正常人’會有的行為來。
“說說吧,所謂的‘複雜’。”旁邊靜音的光屏上,一場太空遭遇戰又開始了,雷廷關注著那裡,輕聲道:“說說從最開始到現在,這裡頭存續的一切。”
……
向其他人發出提示訊息後,永戴爾調出幾份文件來,展示在了與雷廷的通訊之間門,向他說起了這裡頭的問題:“簡單來說,聯邦因物理距離而生的‘分而自治’製度導致了權力的分散與其自我增長。
“您也知道,目前聯邦內部根本就是一盤散沙,早年聯邦各星球還被允許持有大規模重火力武器時,星區之間門還發生過內戰。當時他們連殲星艦都拉出來了,還有配套的戰術……”
好家夥我直接好家夥——殲星艦打內戰?
話題剛開始,這神奇的內容就把雷廷整懵了片刻。他沉吟片刻,發現自己好像隻能在心中讚一句“不愧是人類”了。
而這場對話,就這樣從這麼一個狂野的話頭延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