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我有三個猜測。”雷廷注視著自己眼前的黑暗,“一是它們原本瞄準的目標不是第一軍團,至少不是‘有陽星的第一軍團’,但我想,它們也不可能做到在戰爭中挑選對手。”
“那麼,第二種可能性就是……”瓦利安娜輕聲說著,臉色古怪了一下:“……它們從英仙旋臂出發時,人聯還沒有‘陽星’這個人。”
——限於恐怖的物理距離隔離與種族壽命差異,星際社會的戰爭經常出現這種烏龍。
麵前這點還不算啥,以往甚至還出現過‘來自A文明的侵略軍隊出發時,它們盯上的相對宜居星球B還在星表文明初期時代,等軍隊到了,B星球文明主體已經擴張出控製了十幾個恒星係的星際版圖,在發現敵人的那一刻就是一個箭步斜刺裡衝上去乓乓一頓老拳把A文明先遣部隊撅了個四散奔逃’……這種至今仍名列銀河星網經典戰爭笑話的見鬼事兒。
不過,雖然這種猜測很美好,雷廷也還是搖了搖頭:“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但仔細想想……即便是荒蕪地帶,隻要是河係內,就偶爾可以鏈接星網。更何況理論上每座戰爭基地都該搭在了星網基站,難道它們從未和外界聯係過?”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龐大軍隊最晚也在九年前就出發了。
這九年間,隻要它們連過幾次網,就不可能沒聽過‘陽星’的名頭。
而且……“不論它們的行軍究竟過去了多久,”雷廷的臉色更嚴肅了一些:“我早在幾年前就看過這個方向的綜合體聯防圖,這裡根本沒有公用星門,也沒有長期維護的躍遷誘導信標力場。”
——如果沒有提前設置誘導信標力場、也沒有星門協助行軍……敵人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要知道,前方那片荒蕪星區,根本不是正常手段能通過的地方!
“難道是什麼新傳送技術?”瓦利安娜臉色古怪,“不……如果這樣的話,它們不會隻是在這兒——得到補給後繼續急行軍直插|我方腹地才對……打打邊陲星係並不能癱瘓我們的任意一個係統,這絕對不是它們的最終目標。”
“那現在……隻有一種可能性了。”雷廷沉聲道,“這支軍隊,它們自己可能也無法停止這種行為,即使它們的參謀係統比誰都明白,這根本就是……”
……
“……找死啊!!”
‘加赫’核心戰爭基地中,若·依芭金粉果凍般的軀體震鳴出嘈雜刺耳的聲音,拍支撐裝甲而起,柔性肢體在它身周的外骨骼上濺起絢麗的粉彩亮光。
“你們不可能是‘陽星’的對手!這場戰爭,你們是必輸無疑的啊!”
在這位調解員對麵,一座銀灰小山般的晶簇內部閃爍著細微亮光,一個嘈雜的共鳴音響起。
讓普通碳基生物來聽,絕大部分種族都無法準確接收這段鳴音中的三分之二音頻波段,更彆說將它識彆為‘語言’。
但在調解員‘若’那果凍般的軀體自動分析中,它變成了一段完整的話語:“那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軍隊在戰爭中隻負責執行任務。”
“或許你們會死。”調解員‘若’的精神波動充滿了悲哀:“‘頓’,我們認識多久了?”
“七十萬周期。”名為‘頓’的晶山發出清脆的叮當響聲,“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若’。”
“我也很高興——但你知道嗎?‘加赫’母星的七十萬次自轉周期,換算為獵戶人的時間單位,約有五百年。”
‘若’似乎發出了漫長的歎息:“而五百年前,人聯還遠未有這樣的地位。五個五百年前,人類還在他們的母星自相殘殺。再往前數幾五百年,他們連文明本身都還遠未存在於這世上……”
“我無意了解一個刻意拋棄自己起源的文明曆史。”‘頓’肅然回答。
“好吧,銀河星網攻擊獵戶人的最新借口之一——看來你們的確攜帶了星網基站。”
調解員‘若’散發出的痛苦比周圍那些明知自己或許很快就會死的‘加赫’更深厚百倍:“可是,‘頓’,我想問你……如人聯這樣一個短生種族,一個曆史如此短暫卻靠不要命打遍了銀河幾乎所有侵略者的文明,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去招惹他們?尤其是,‘加赫’甚至還和他們建過交……”
“這是‘若’的意思,還是綜合體的意思?”‘頓’反問道。
“這有什麼區彆?”調解員‘若’憂鬱的問。
“如果是你的意思,我會回答你,我們該這麼做,因為獵戶人是銀河的毒瘤!但我會送你離開這裡,看在我們之間友誼的份兒上……隻要你解除對外頭那些獵戶人的保護力量。”
‘頓’說。
“但如果是綜合體的意思……我要告訴你,‘若’,邪惡的秩序必將被擊垮,銀河必須重歸偉大無序之中。唯有混亂與爭鬥中的碰撞才能迸發出更高的智慧,軟弱的綜合體不能被延續下去,而獵戶人的文明,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