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年間, 無論是聯邦還是綜合體,是雷廷還是人類的超能實體……這一切的一切都經曆了太多事件與動蕩。
‘記錄者’如今已經很少出現,‘凝望者’同樣如此, 但‘愛人’卻逐漸提高了現身的頻率,在‘光輝典範’照耀不到的地方頻繁行動。
祂肉眼可見的變得越發混亂了,而雷廷能感覺到,即便處於幾乎無邏輯思維能力的狀態, 祂好像也有著祂自己的目的, 但他很難確定那到底是什麼。
因為‘愛人’的精神體量實在太過龐大, 祂是全人類的感性化身,這份混亂力量超越了任何一個常規或非常規的個體生命,自然也超越了‘陽星’。
當然,體量不能決定戰力。
此時戰火再度點燃,士兵準備戰鬥,雷廷在親身坐鎮人聯的同時,遠程控製十幾個金屬化身在不同坐標處各司其職。
這十年間,他自己從一十多歲到而立之年, 又從而立之年到將近不惑,外貌發生的變化隻有‘兩鬢徹底一片花白,必須刻意掩藏才能把部分白發藏在黑發下’這麼一條。
但其他人卻並不相同——隨著時間推移, 每個人都在成長或衰老, 生活與生存的壓力,職務與職責的壓力, 它們壓在每個人身上, 讓人人如今都帶著一副社畜相……
‘嚴淼’和昂耶同樣如此。
十年時間讓他們都變了不少,前者最大的變化是組成頭發的菌絲更少了,後者最大的變化是……
“我老了。”迎著雷廷的目光, 昂耶聳了聳肩。他如今麵貌帶著蒼老的皺紋,和十年前截然不同。
“我本來就活不長。”他說著,看了一眼雷廷這道化身那銀光流淌的板塊狀頭發:“精神意誌決定一切,您明白的。”
是的,雷廷當然明白——正是因為活不長,昂耶早年才敢那麼作。正是因為昂耶活不長,雷廷對他才那麼容忍。
一個連外貌都因‘汙染’而異化、現在又得靠真菌侵蝕才能活下來的人,怎麼可能長命?
如今這個人的狀態和當年的伊文海勒很像,隻要動手,就會加速死亡。
所以他幾乎從不動手,就算是十幾年前那次差點切斷環世界某個大區的爆發,都是因為危機來得太過緊急,根本沒時間向雷廷發出信號。
“經過這些年的努力,我已經控製了八個區域的運行,有六個依托與‘綜合體’的文明被我捏住了命脈……當然,那沒什麼意義。” 昂耶說,“有時候我也會想,會不會當年我確實做錯了,至少如果我不觸犯你,這會兒大概還在人聯履行我的職責……
“我和永戴爾老師不一樣,他不是個幸臣,但我可以是。”
“你的確錯了,但問題發生時間比那更早。”雷廷道,“在這兒也能履行你的職責,阿普頓·昂耶。”
昂耶從他的數據裡抬頭看了看雷廷,忽然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陽星’,很多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輕聲道,“其實我年輕時喜歡過一個人,不,我曾經愛他愛到骨子裡……”
“……直到他讓我失望。”他說。
“他本就沒義務承擔來自你的期許。”雷廷淡淡地道,“當然,現在,他不需要承擔任何人的期許了。他解脫了。”
“……等等,”這次昂耶看雷廷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你管他被你殺了這件事叫‘解脫’?你明明就知道,他還有自己的未竟之業,也不會想真的死亡……更不會想死在你手裡,戰友還被你控製在人聯的星球上!”
如果換個人,這話大概就真能給人以什麼傷害了。但很可惜,聽這話的人是雷廷。
銀光熠熠的高大金屬雕像依然麵無表情。
“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幫你解脫。”雷廷道。
“不了,非常感謝。”昂耶飛快拒絕。
雷廷微微點頭,收回了手中從銀色金屬中浮現的一點金光。
致命的危險感消退,昂耶長長出氣,為自己今天也沒被頂頭上司送走這件事感到慶幸,並對當初感到一絲後悔。
——早知如此,當年示好的時候就再加大點兒力度了。
很快,昂耶的工作交代完畢。
“……大概就是這些,”他說,“接下來,我需要穩定擴張……”
他的話語停在一半,因為他看到那銀白雕像忽然在金色光輝中停止動作,形體坍塌並流回四麵八方金屬元素本來的位置上,恢複成原本冷銀的結構。
昂耶眨眨眼,收回了剩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