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猛地抬頭, 金輝從他眼中放射,掃過麵前黑暗,照亮眼前一切。
他端坐在一片完全封閉的長方形空間裡,大小約為3x3x5, 對他而言簡直堪稱逼仄, 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具棺材。
而在這具棺材正中的黑暗裡,放置了一座沉重高椅。
雷廷就坐在這椅子上, 姿態緊繃, 眉頭緊鎖, 呼吸十分沉重。
‘哢’。
玻璃破碎似的聲音從他的精神深處響起,被他刻意切分出的那一塊‘靈思’上蔓延出斑駁裂痕,昏黑濃霧湧動其中。
足以將任何一個正常人逼瘋的劇痛炸裂開來, 從腦海深處放射而出, 如有實質的撕裂感令人難以冷靜下來, 但雷廷目光依然清明。
十三年時間過去,他切分出來以‘喂養’那枚銅簡的‘靈思’已然被徹底侵蝕完畢。
那裡被他飼喂出了一頭怪物, 一隻如今仍無名號但已然極其危險的……‘異魔’。
是的, 他順利的製造出了一隻異魔。
原材料是他自己的靈思, 甚至還有部分為人的感情。
在這個過程中,他讓理性淩駕於他的痛苦之上, 在每個孤身感受‘靈思’被撕裂這一過程的時刻, 讓自己的主意識以一種完全客觀的立場觀察那部分自己被汙染的進程。
由此,雷廷徹底搞清楚了‘墮變’的過程。
簡而言之, ‘墮變’就是一種‘侵蝕-撕碎-過濾-重組’的過程, 先侵蝕,然後將侵蝕過的部分撕碎,把其中不該屬於‘異魔’這個群體的碎片過濾掉, 然後重組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玩意兒來。
這整個過程,在進行到‘重組’這一步之前,隻存在於‘靈思’之中。
而等到它進行到‘重組’並開始影響主體時,這場異變就徹底不可轉圜了。
——‘星’文明當初能造出這種孽來,屬實是有點東西的。
雷廷微微眯眼。
在痛感最激烈的時候,他習慣性沉下精神去觀察個中變化,卻猛然一愣。
——伊文海勒不見了。
原本身處於他表層精神之中,長期接受某種……‘治療’的伊文海勒,不見了!
雷廷騰身坐起,閉眼抽|出大半冗餘思維,一頭紮進黑暗深處。
這一刻,他的選擇與行為甚至堪稱‘急躁’。與‘不動’背道而馳的急躁。
………………
…………
……
最初脫離那片幻境之時,在那光與眼前黑暗交界的範圍周邊,伊文海勒模糊不清的看到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底色碧綠,瞳孔深處泛著尖銳卻不可怖的猩紅,注視他的目光溫和而寬慰。
與此同時,一個細微聲音從他心底深處泛起:“‘星流’……”
“……?”
伊文海勒心中猛地一跳,他眉頭皺了起來,總感覺這個詞彙似乎很熟悉……可是‘星流’是誰?誰是‘星流’?
……不,再想想……他不會忘記這個詞,即使是在這樣的思維深度——
——那個人,那個一定存在的、幻境的主人……
綠紅的雙眼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似乎從未出現過的畫麵。
-【一頭黑發的英俊少年翹著一郎腿靠坐在沙發上,他外套丟在一邊,結實有力的身材展露在燈光之下,邊啃著手裡的水果邊低頭看著手裡的數據板,沉靜劍眉之下,深邃漆黑的雙眼泛著柔和反光。】
隨後,那少年抬起頭來,笑著問他:
“總看我|乾什麼?‘叔叔’?”
伊文海勒猛地一個後仰,驚醒過來。
他發現他在漫長的下沉。在這下沉之中,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種沉重的黑暗,帶著令人刻骨銘心的熟悉痛楚,但那痛苦似乎被什麼隔離了……
他抬起手,清晰的看到了一層金光。
那溫暖的金色光輝,像偏了色的火焰,又像美麗的陽光。
這樣的光……他見過。
見過很多次。
在過往他經曆過的幻境裡,在每個窗外投落進來的光線裡。
……在某個人的眼睛裡。
周邊沒有危險反饋,幻境主人在沉重的悵惘與痛苦之中,伊文海勒觀察周邊,驚愕的發現他正在落向一道漆黑裂縫。